衙门偏堂,烛火通明,却照不透人心诡谲。
慕容文远从容坐在下首方凳上,姿态不卑不亢。韩御史端坐主位,慢条斯理地翻阅着几封所谓的“密报”,赵元丰则坐在另一侧,眼神阴冷,如同蛰伏的毒蛇。
“苏文远,”韩御史放下信笺,目光如炬,“赵员外呈递的这些信件,笔迹与你苏家南洋管事颇为相似,信中提及与‘海蛟帮’交易分成、规避关税等事,你作何解释?”
慕容文远早已料到有此一问,神色平静:“大人,笔迹可以模仿,何况是远在海外、难以对质之人的笔迹。若仅凭几封来历不明的信件便能定罪,那这世上构陷之事,未免太过轻易。”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反倒是苏家商船遭‘海蛟帮’袭击,人证物证俱在,大人不妨先查查,为何我苏家刚被海盗劫杀,转头便被人诬告与海盗勾结?这时间,未免掐得太巧。究竟是谁,既能驱使海盗,又能操控言路?”
他目光似无意般扫过赵元丰,后者眼皮一跳,厉声喝道:“放肆!休要含血喷人!”
韩御史抬手制止了赵元丰,深深看了慕容文远一眼。此子年纪轻轻,身处囹圄之险,却能言善辩,直指要害,确实非同一般。他沉吟片刻,道:“此事本官自有计较。苏文远,你暂且留在衙中,待本官查明真相。”
这便是要暂时扣押了。
慕容文远并未争辩,只是起身拱手:“在下相信大人明察秋毫。只是,苏家商行维系数百人生计,船队新损,人心惶惶,若主事之人长久缺席,恐生变故,望大人体恤,速查速决。”
他这话既是陈述事实,也是委婉的施压。
韩御史不置可否,挥了挥手,便有衙役引慕容文远前往后衙一处僻静的厢房暂歇,名为“休息”,实为软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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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府内,气氛同样凝重。
苏清婉与苏明月对坐于书房,桌上摊满了历年账册。烛光下,苏清婉指尖飞快地拨弄算盘,核对着每一笔可能与“走私”、“偷税”沾边的款项,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疲惫与冷冽。
苏明月则负责翻阅旧年书信往来,试图从中找到蛛丝马迹。她心思细腻,于文字一道尤为敏锐。突然,她指尖一顿,抽出一封数年前的信件,是时任市舶司某位副使写给苏慕华的私人信函,信中隐晦提及当年漕运改制时,曾有一批特殊物资的运输记录存在疑点,牵扯到当时的赵家家主,亦即赵元丰之父。
“大姐,你看这里。”苏明月将信递过去,“这上面说的‘辰州铁石’,当时列为军管物资,私运乃是重罪。信中说当年运输记录有异,怀疑与赵家有关,但后来不了了之。”
苏清婉接过信,仔细看了一遍,凤眸微眯:“这是个线索。若能找到当年确凿的证据,证明赵家早有前科,那他们此次构陷我苏家,动机便更明显,可信度也会大打折扣。”她立刻唤来心腹,“去,想办法查一查元丰初年,辰州铁石漕运的旧档,特别是涉及赵家的部分!”
命令下达,苏清婉揉了揉眉心,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低声道:“不知文远在衙门中,情况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