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的声音掷地有声。
朱橚的小脸上,露出了纯粹的,为大哥高兴的笑容。
马皇后,则是微笑着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欣慰。
唯有朱标,脸上非但没有半点喜色,反而眉头微蹙,躬身道:“父皇,儿臣……惶恐。”
“惶恐什么?”朱元璋大手一挥,“你是咱的长子,这太子之位,本就该是你的!这有什么好惶恐的?”
“父皇。”朱标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儿臣自知,德行浅薄,才疏学浅。如今虽然跟着大哥学了些皮毛,但于治国大道,依旧是懵懂无知。”
“太子之位,关乎国本,系天下安危于一身。儿臣……自觉难以胜任。”
“儿臣,还想……还想再跟着大哥,多学几年。”
朱元璋听到这话,愣住了。
他没想到,自己这个儿子,面对这天下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储君之位,竟然……拒绝了?
而且,理由还是想回去跟着李先生学习?
这……
朱元璋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是该气他不知好歹,还是该赞他虚心好学?
他看着朱标那张写满了真诚的脸,心里五味杂陈。
他知道,朱标不是在客套,他是真的这么想的。
在见识了先生那通天彻地的学问和能力之后,这世间的一切权势富贵,在他看来,恐怕真的就成了过眼云烟。
唉。
朱元璋在心里叹了口气。
先生啊先生,你这个人魅力,也太大了点吧?
咱这好不容易找回来的接班人,怎么感觉一颗心,还是飞到你那儿去了?
这以后要是咱退位了,他会不会把皇位一扔,跑去给你当一辈子小弟啊?
“咳咳。”朱元璋清了清嗓子,决定先把儿子的思想给掰回来。
“标儿,你的心意,咱明白。”
“但册立太子,是国之大典,不可儿戏。此事,就这么定了。”
他看着朱标,放缓了语气,开始循循善诱。
“至于学习嘛,什么时候不能学?”
“你当了太子,一样可以去李先生那里请教嘛。”
朱标听到这话,眼睛一亮。
对啊!
父皇说得有道理!
我当了太子,能调动的资源就更多了!到时候,大哥有什么需要,我一声令下,一大堆人,都能为他提供帮助!
这样,大哥不就能更快地,把那些神乎其技的“仙法”给研究出来了吗?
想到这里,朱标不再推辞,躬身一拜。
“儿臣……遵旨。”
“谢父皇隆恩!”
“哈哈哈,这就对了嘛!”朱元璋见他想通,也是龙颜大悦。
他心情大好,又看向朱橚:“肃儿,你呢?这次回来,还想不想回先生那里去?”
朱橚闻言,小脑袋点得跟捣蒜似的,毫不犹豫地说道:“想!儿臣做梦都想!”
他从怀里,又掏出那个小册子,一脸期待地说道:“儿臣还想让先生看看,我这次画的植物,有没有画错。还想问问先生,那‘仙肥’的方子,还能不能再改进一下……”
看着两个儿子都对李去疾念念不忘的样子,朱元璋心里,是既高兴,又有点酸溜溜的。
高兴的是,儿子们都好学上进,而且抱紧了先生这条宇宙第一粗的大腿。
酸的是,他感觉自己这个亲爹,在儿子们心里的地位,好像……快要被那个姓李的给取代了。
不行!
咱也得快点也去李先生那里刷刷存在感!
……
江宁县,炼钢工坊。
夕阳的余晖,将巨大的高炉染上了一层金红色。
工坊门口的空地上,黑压压地站满了人,却出奇的安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高台之上。
高台上,王大锤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名册,正在进行最后一个月的工匠考核评定。
而在台下的人群中,有三个身影,显得格外扎眼。
正是为了吃饭,参加劳动的朱樉、朱棡和朱棣三兄弟。
一个月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事情。
他们身上的华服,早已变成了一身满是破洞和油污的粗布短打。
曾经细皮嫩肉的双手,如今结出一层老茧和一道道的划痕。
脸,被高炉的烟火熏得黢黑,只有两只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惊人。
朱樉梗着脖子,站得笔直,脸上的表情依旧带着几分桀骜,但眼神深处,却多了一丝以往没有的沉稳和坚毅。
朱棡则站在他身后,微微低着头,目光却在飞快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像一头潜伏在暗处的豹子,时刻计算着什么。
而朱棣,他站在最前面,身形比一个月前清瘦了不少,但整个人却像一柄出了鞘的利剑,锋芒毕露,气势迫人。
这一个月,对他们来说,不亚于一场炼狱。
从云端跌落泥潭,他们第一次尝到了饥饿的滋味,第一次感受到了被人呼来喝去的屈辱,第一次明白了,原来靠自己双手挣一口饭吃,是如此的艰难。
他们也曾想过放弃,也曾抱怨过,甚至在深夜里,默默流泪过。
但最终,他们还是咬着牙,撑了下来。
因为他们心里都憋着一口气。
一股不服输,不认命的,属于皇子的傲气!
“……以上,便是本次新晋工匠的考核结果。”
高台上,王大锤合上了名册,清了清嗓子,目光扫过台下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