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什么阴谋诡计。
这是经天纬地之才!
是济世安邦的大道!
“好!!!”
一声雷霆般的暴喝,自龙椅上轰然炸响!
朱元璋“霍”地一下猛然站起,动作之剧烈,让明黄的龙袍袖子都甩出了残影!
他双目之中,精光爆射,死死地盯着殿中那个挺拔的身影,他的儿子!
那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狂喜!是冲天而起的骄傲!
“好一个以工代赈!”
“好一个转危为机!”
“咱的标儿,真乃天纵奇才!哈哈……哈哈哈哈!”
他放声大笑,那雄浑的笑声在奉天殿的梁柱间滚滚回荡,充满了酣畅淋漓的无上快意!
“李善长!”朱元璋笑声一收,厉声喝道。
“臣在!”李善长心中一凛,立刻出列。
“此事,就由你,会同户部、工部,全权操办!咱给你便宜行事之权!三日之内,咱要看到第一批官员,带着章程,给咱滚去山东!”
“钱不够,从咱的内帑里出!”
“粮不够,就让沿途各府,给咱全力调拨!”
“人手不够,应天府所有衙门,随你抽调!”
朱元璋的声音,字字句句都透着一股血腥的杀气。
“谁敢在此事上推诿、拖延、掣肘,你可……先斩后奏!”
“咱只要一个结果!”
“稳住山东,不误北伐!”
“臣……遵旨!”
李善长深深叩首,将头颅紧紧贴在冰凉的金砖上,心中已是惊涛骇浪。
他知道。
从今天起,这位大皇子殿下未来的太子储君之位,将稳如泰山,无人可以撼动分毫!
朱元璋安排完毕,目光再次如刀锋般扫过底下鸦雀无声的群臣,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诸位爱卿,可还有别的看法?”
他的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了队列前方的衍圣公孔克仁身上。
孔克仁的心,猛地一沉,如坠冰窟。
机会!
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就在刚才!
天降大灾,这在历朝历代,都是上天对君王的警示!他完全可以借此痛陈“格物院”此等“奇技淫巧”败坏纲常,才引得天怒人怨!
只要他振臂一呼,那些被新政压抑许久的儒臣们,必然群起响应!
可是……
他想起了那张“月俸米五石”的招贤令,那杀人不见血的“阳谋”。
他更看到了朱元璋此刻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凛冽刺骨的杀机!
他若敢在此刻,将天灾与国政挂钩,去否定皇帝力挺的格物院,去否定太子殿下刚刚提出的救国良策……
那不是死谏。
那是当着天下人的面,以一种最愚蠢、最冷血的方式,自寻死路!
在百万灾民生死存亡的关头,你大谈虚无缥缈的天人感应?
你孔家,你儒门,还要不要脸了?!
“忍住!”
孔克仁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剧痛让他保持着最后的理智。
“时机未到……再忍一忍!”
他缓缓垂下眼帘,选择了沉默。
就在此时,礼部尚书钱用壬,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臣,颤巍巍地出列了。
“启奏陛下。”
“国有大灾,非人力所能抗拒,此乃上天示警。陛下虽仁德,亦当感怀于心。”
“老臣请陛下,择吉日,亲往天坛祭祀,祷告上苍,为我大明万千黎民祈福,以安天心,以定民心。”
钱用壬并无恶意,他只是一个恪尽职守的礼官。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祭祀天地,是出了事之后,皇帝必须做的头等大事。
朱元璋听了,心中冷笑。
祭天?
咱要是信这个,早就被老天爷用雷劈死八百回了!
与其浪费时间去拜那虚无缥缈的老天,还不如让灾民多修一截堤坝来得实在。
但他脸上,却适时地露出了沉痛与肃穆的神情。
“爱卿所言,甚是。”
他点了点头,沉痛地叹息道:“天降此灾,是咱德行有亏,是咱没能护佑好自己的子民,咱心痛如绞啊。”
“此事,就交由礼部去办!祭天大典,务必办得隆重!要让天下的百姓都知道,咱这个皇帝,与他们同在,感同身受!”
一场安定人心的政治表演,远比祭祀本身更重要。
朱元璋深谙此道。
“臣,遵旨!”钱用壬老泪纵横,感动不已。
一场关系到大明国运的朝会,就在这奇特的氛围中,落下了帷幕。
群臣们躬身告退,许多人直到走出奉天殿,被外面的日光一照,还有些神情恍惚,仿佛刚才经历了一场大梦。
……
退朝之后,朱元璋径直回了东暖阁。
他刚换下龙袍,朱标便跟着走了进来,脸上不见了方才在殿上的意气风发,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挥之不去的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