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现在还不行。
看着丈夫脸上再次浮现的为难，马皇后仿佛能看穿他的心思，微微一笑。
“既然封爵之事，时机未到，那便换个赏赐。”
她顿了顿，轻飘飘地抛出了一个让朱元璋都感到心惊肉跳的提议。
“上次，你给了李先生皇商的资格。”
“那这一次，不如……就再给他一个营售钢铁的资格。”
“什么？！”
朱元璋刚拿起汤碗的手腕猛地一抖，一些汤汁又洒在桌案上，他却浑然不觉，双眼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妻子。
营售钢铁？
盐铁专营，自古以来就是国之重器，是朝廷掌控天下命脉的根基！
尤其是钢，那更是关乎军国大事的战略物资，是绝对不容许私人染指的禁区！
把这个资格给李去疾？
这……这步子迈得也太大了！
“妹子，这……这万万不可啊！”
朱元璋有些失态地看着自己的妻子，声音都变了调。
马皇后却只是平静地回望着他，眼神清澈如水，却又坚定如山。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我说的营售钢铁，不是让李先生随心所欲地拿去卖。”
她开始为朱元璋掰开揉碎，细细分析。
“我们可以给他一个特许。”
“他炼出来的钢，只能卖给两个地方。”
“一个，是你这个皇帝。”
“一个，是咱们大明的军队。”
“当然，”马皇后加重了语气，一字一句道，“咱们也不能让李先生白白辛苦，朝廷和军队收他的钢，必须按市价给钱，一分一毫都不能让他吃了亏。”
朱元璋急促的呼吸，渐渐平复下来。
他眼中的震惊，慢慢褪去，转为了深沉的思索。
马皇后继续说道：“你想想，李先生手里，本就掌握着天下独一份的炼钢之法。”
“他为什么不大张旗鼓地去炼钢发财？”
“不就是因为朝廷有禁令，他这是在守你朱元璋的规矩。”
“你现在给了他这个资格，就等于是亲手为他解开了身上的枷锁。”
“你想想看，重八，你上次从江宁县回来，不是还一直念叨，说李先生给你展示了一个叫什么……‘蒸汽机’的神物吗？”
“说那东西不用牛马，光是烧水就能自己动就能自己动，那轮子转起来，力大无穷，能开山裂石。”
“若是李先生自己就能炼钢，能随心所欲地打造他想要的任何古怪零件，他恐怕早就把那个‘蒸汽机’给捣鼓出来了！”
“你给了他炼钢的资格，李先生肯定能造出更多，更神奇的‘仙器’！”
轰！
马皇后的最后一句话，像是一道九天惊雷，瞬间劈开了朱元璋脑中的所有迷雾！
他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对啊！
咱怎么就钻进牛角尖里了！
咱把炼钢的资格给他，根本不是让他去赚钱，而是让他去搞“发明创造”啊！
他炼出来的钢越多，品质越好，咱大明的军队就越强！
他能造出那个神奇的“蒸汽机”，甚至更多咱连想都想不到的神物，那最终受益的，还不是咱朱家的大明江山！
这哪里是什么赏赐？
这分明是一笔一本万利，不，是一本万万利的买卖！
“哈哈哈哈！”
朱元璋猛地一拍大腿，兴奋地站起身，之前所有的烦恼、纠结、为难，在这一刻被扫荡得一干二净！
他快步走到马皇后身边，看着妻子那张温柔娴静，却又充满无上智慧的脸，心中涌起无限的柔情与赞叹。
“妹子啊妹子！”
“当年咱在前线打仗，你在后方筹粮，稳住人心。如今咱在这朝堂上头疼，还是你一语点醒梦中人！咱这大明江山，有你一半的功劳！你是咱的女诸葛，更是是咱朱家天下的定海神针啊！”
看着丈夫那副喜不自胜的模样，马皇后笑着摇了摇头，眼角眉梢，皆是温柔。
“我哪里是什么定海神针。”
她轻声说道，话语里却带着一丝无人能及的通透。
“只不过这宫里宫外，有些话，别人不敢跟你说，只有我敢罢了。”
朱元璋心中一暖，紧紧握住了妻子的手，只觉得这辈子最得意的事，不是当了皇帝，而是娶了眼前的女人。。
是啊，这天下，也只有她，敢在自己龙颜大怒时劝谏，敢在自己得意忘形时泼冷水。
也只有她，永远和自己站在一处，为这个家，为这个天下着想。
正当朱元璋心中感慨万千之时，马皇后忽然又开口了。
她的声音依旧轻柔，却让朱元璋脸上的笑容，再一次僵住。
“对了，重八。”
“说起这忘事……”
“你好像，还忘了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