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飞起来了!”
周围的工部官员和宿卫禁军,爆发出一阵再也压抑不住的惊呼!
朱元璋袖中的拳头,骤然握紧!
他的双目之中,迸射出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光芒,那是混杂着野心、渴望与征服的火焰!
吊篮中。
王敏功只觉得脚下猛地一空,仿佛踩塌了万丈悬崖。
整个人下意识地向后一缩,狼狈地跌坐在吊篮底部。
他惊恐地向下望去。
地面上的人影,正在飞速地变成一个个渺小的黑点。
宫殿的琉璃瓦,在他眼中,也渐渐变得如同孩童的玩具。
那种悬于高空,四肢百骸无所依凭的巨大恐惧感,瞬间攥住了他的心脏!
天旋地转!
就在此时,一阵突如其来的横风,如同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地拍在了巨大的球囊之上!
整个吊篮,瞬间被甩得剧烈摇晃起来!
“啊——!”
王敏功失声尖叫,刚刚恢复一丝血色的脸,再次变得惨白如纸。
他的眼角余光,骇然瞥见!
那根连接着主火口的油管,因为这蛮横的晃动,接口处,竟然渗出了一丝油渍!
更可怕的是,那团核心的火焰,猛地闪烁了一下,变得极不稳定,忽明忽暗!
是祸躲不过!
之前那道宣判死刑的考题,难道此刻就要应验?!
“王敏功!”
一道声音,不大,却如同一柄冰冷的尖刀,瞬间刺破了他所有的恐惧与慌乱。
是陶成道!
王敏功猛地抬头,几乎是本能地看向那个男人。
陶成道的脸上,依旧没有丝毫的慌乱。
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一丝波动。
那不是强作镇定。
那是一种源于绝对掌控的自信。
仿佛眼前的夺命险情,在他眼中,不过是一道早已计算好的小小参数。
“左侧备用油阀!”
陶成道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容置疑。
“开一成!”
王敏功猛地打了个激灵,脑中一片空白,身体却已经遵从了指令。
他连滚带爬地扑到备用油料的开关前,用尽全身力气,稳住颤抖的手,按照陶成道的指示,将阀门拧开了一丝缝隙。
“嘶——”
一股新的油料流入火口。
那原本摇曳不定,仿佛随时会熄灭的火焰,瞬间暴涨,重新变得稳定而有力!
吊篮剧烈的晃动,也随着球囊内热气的重新充盈,奇迹般地减弱,最终恢复了平稳。
“呼……呼……”
王敏功瘫在吊篮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上下,早已被冷汗彻底湿透,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他抬起头。
看着那个依旧在从容操控着一切,甚至还有闲暇记录着风向与高度的陶成道。
他心中的那一丝钦佩,此刻,已经轰然塌陷,而后,重塑为一种近乎仰望的敬畏!
这才是真正的“知行合一”!
热气球在空中平稳地盘旋了一盏茶的功夫。
而后,在陶成道的精准操控下,数次点火,数次减速,如同一位老练的船夫驾驶小舟,稳稳地靠向码头。
“砰。”
一声轻响。
巨大的吊篮,分毫不差地,落回了出发时的原点。
“好!太好了!”
朱元璋再也按捺不住,大步流星地冲了上来,一把抓住吊篮边缘。
他仰头看着陶成道,眼中满是炽热的赞许。
“明日!朕要让这‘天灯’,升于金陵城之上!”
“朕要让全城的百姓,要让天下人,都亲眼看看我大明的仙家手段!”
他用力地拍着吊篮,声音洪亮,震彻四野。
“待明日功成,朕重重有赏!”
……
与工部这边的热火朝天不同。
国子监附近的一处僻静宅院内,气氛却凝重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房间里,烛火摇曳。
昏黄的光,将一张张文士的脸,映照得阴晴不定。
为首之人,正是当朝大儒,国子监祭酒,衍圣公孔克仁。
突然,一名年轻的儒生踉跄着从门外闯了进来,脸色苍白,气息紊乱,像是见了鬼一般。
“山长……诸位先生……”
他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尖锐。
“成了!”
“那……那个妖物,那个会飞的灯笼……真的飞上天了!”
此言一出,满室皆惊!
原本还算平静的屋子里,瞬间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和茶杯失手落地的脆响。
“此话当真?!”
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儒生,扶着桌案,颤声问道。
“千真万确!学生亲眼所见,看得清清楚楚!那巨大的妖物,升到了比城墙还高的地方,还在天上飘了一阵,然后……然后又平平安安地落了下来!”
“完了……”
有人双目失神,颓然坐倒,口中喃喃自语。
孔克仁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手中的青瓷茶杯,被他捏得“咯吱”作响,一道道裂纹,正在悄然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