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家议事堂“承钧殿”那两扇厚重的玄铁木门,今夜罕见地没有合拢。平日里象征家主威严、只在重大决策时才彻夜燃亮的九盏斗大夜明珠,此刻正散发着柔白清辉,将殿内照得亮如白昼。长逾三丈的阴沉木议事长案两侧,坐满了冷家核心人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长案尽头——一张特意垫高了数寸的紫檀木小圈椅上。
五岁的冷紫月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鹅黄小短褂,乌亮的头发梳成两个整整齐齐的小鬏,用缀着细碎灵珠的红绳系着。她的小脸褪去了婴儿肥,显出几分玉琢般的精致轮廓,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沉静依旧,却少了几分懵懂,多了些孩童特有的、初探世界的专注和认真。她端坐着,脊背挺得笔直,小短腿悬空,脚上一双绣着云纹的小软靴轻轻晃悠。面前摊开的厚重玉简几乎与她肩膀齐高,上面密密麻麻的符文图表在夜明珠的光下流淌着微光。
大伯冷厉清了清嗓子,声音比对着三岁娃娃时少了几分刻意的哄劝,多了些长辈对聪慧后辈的商议口吻,但质疑的分量丝毫未减:“月儿,这‘贡献点制度’的玉简,姑姑帮你刻录得极好,条理也清晰。五岁了,能想到这些,大伯很欣慰。”他手指点了点玉简上复杂的兑换比例图,“可这推行起来,牵扯太大。你看,猎杀一头一阶中品的铁背妖猪,贡献点设为10点。这妖猪獠牙、皮革、精肉的价值,坊市行情每日都在波动,如何能用一个固定点数完全衡量?还有这炼丹、炼器、种植、护卫巡逻…各堂口事务千差万别,贡献高低全凭点数裁定,恐怕难以服众,反生龃龉啊。”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几位面露赞同的执事长老:“我们冷家,向来以灵石、实物论功行赏,明码标价,清楚明白。这突然换成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点数’,族人们心里没底,恐生疑虑,反倒寒了人心。月儿想法是好的,但…是不是再琢磨琢磨,缓一缓?等你再大些,根基更稳,推行起来阻力也小些?” 最后一句,带上了长辈对孩童的期许与保护。
“大长老所言有理。” 头发花白的执事长老抚须,语气比面对三岁稚童时慎重许多,但反对的核心未变,“管理家族,首重一个‘稳’字。骤然更易祖宗成法,牵一发而动全身。五小姐天资聪颖,假以时日必成大器,???此事…操之过急矣。”
质疑如同冰冷的潮水,悄然弥漫。冷锋和林婉柔看向女儿,担忧中更添了一份对这份早慧能否被家族理解的忧虑。冷清霜指尖萦绕的灵力波动变得急促而紊乱,显然也在急速推演着其中的利弊与可行性。主位上的冷擎苍,威严的目光中询问之意更浓。他深知孙女的“天赋”非凡,但冷厉和长老们提出的,是管理一个家族最现实的根基问题——信任与稳定。
就在这质疑声渐起的时刻,圈椅上的紫月动了。
她没有去看大伯,也没有理会那位长老。五岁的孩子动作已比三岁时利落许多。她灵巧地从垫高的圈椅上滑了下来,小软靴稳稳踩在冰凉光滑的黑曜石地面上。她迈开步子,噔噔噔地跑到长案中央。
那里,堆着一座象征冷家现有资源分配方式的“山”——那是冷厉之前为说明灵石发放而摆放的,上百块切割整齐、闪烁着各色灵光的下品灵石,堆砌得颇为壮观。
紫月仰起小脸,看着这座在夜明珠下熠熠生辉、代表着“明码标价”和“祖宗成法”的灵石山。黑亮的眸子里,清晰地映着灵石的光芒,也映着一丝孩童面对不公时特有的执拗。然后,在所有人愕然、不解甚至带着一丝“胡闹”预判的目光中,她伸出两只小手,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前一推!
哗啦啦——!
清脆、密集如骤雨敲打玉盘的撞击声骤然撕裂了殿内的凝滞!那座象征着旧有秩序、看似稳固无比的灵石山,轰然倒塌!五光十色的灵石如同失去根基的流沙,四散崩溅,滚落满案,甚至有几颗蹦跳着跌落地面,发出清脆的弹跳声,在寂静的大殿中回响。
满殿皆惊!连冷擎苍都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
紫月站在崩塌的灵石“废墟”前,小小的胸膛微微起伏。她没有丝毫慌乱,反而转过身,面对着一众目瞪口呆的长辈。五岁的孩子,声音依旧带着奶气的清亮,却吐字清晰,条理分明,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人心上:
“大伯,长老爷爷,”她的小手指向满地乱滚的灵石,“就像这些石头。它们很好看,很实在,摸得着。”
她顿了顿,黑亮的眼睛扫过众人,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洞察力:“可是,冷玉哥哥拼了命,在迷雾谷采到一株能救三爷爷命的‘七星兰’,值多少灵石?值五百?还是一千?坊市里买得到吗?”
她的小手又指向角落里一位一直沉默、负责家族药圃的老执事:“王爷爷种了十年的‘地灵参’,被赵家的人偷偷放火蜥毁了大半,他守了一夜,只抢回三株小苗苗。他的功劳,又该给多少灵石?是按被毁的参算?还是按救回来的苗苗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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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落针可闻的大殿里,敲打着每个人的心。冷玉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那位姓王的老执事猛地抬起头,浑浊的老眼里瞬间涌上了复杂难言的情绪。
“还有璇姐姐,”紫月的目光投向坐在母亲身边、一直显得有些局促不安的冷璇,“她天天在坊市里听人说话,记下有用的东西,回来告诉大伯。没有她,我们怎么知道赵家偷偷买了好多‘黑纹铁’?可璇姐姐做的事,能换多少灵石?一块?两块?”
冷璇的脸一下子红了,手指绞紧了衣角,又是窘迫又是莫名的激动。
紫月的小手重重拍在案几上摊开的那卷厚重玉简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玉简上,“贡献点制度”几个由冷清霜亲手刻下的、略显稚拙却力透玉背的大字,在夜明珠光下格外醒目。
“以后,”她的小脸绷得紧紧的,带着孩童特有的认真和不容置疑,“功劳,用这个量!” 她的小手用力拍了拍玉简,“该是多少点,玉简里写得清清楚楚!就像…就像学堂里先生批课业,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好就是好!做得多,做得好,就多点!能换功法,换丹药,换灵石,换进‘藏经阁’的时间!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谁也别想糊弄谁,谁也亏不着谁!”
清脆的童音,如同玉磬敲击,带着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锐气,更带着一种对“公平”最朴素也最有力的诉求,在承钧殿内铮铮作响!
满殿寂静。灵石滚落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回响。冷厉张了张嘴,看着满地狼藉的灵石和侄女那明亮逼人的眼睛,那句“胡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那位白发长老抚须的手僵在半空,眉头紧锁,陷入沉思。冷清霜指尖紊乱的灵力波动不知何时已平息,她看着玉简,又看看站在“废墟”前、小脸倔强的侄女,眼中爆发出惊人的亮光!冷锋和林婉柔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撼与一丝了然——这孩子的心智,已远不止五岁!
冷擎苍缓缓站起身。他没有去看满地灵石,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在场每一位核心成员的脸,声音沉凝,带着家主不容置疑的决断:
“月儿所言,虽稚嫩,却直指核心!祖宗成法,并非不可易!固步自封,才是取祸之道!冷家欲兴,当有破釜沉舟之勇!此‘贡献点制度’,乃革新之举!清霜!”
“在!”冷清霜立刻起身,神情肃然。
“由你主理,锋儿、肃儿、厉儿全力协助!以月儿玉简为基,结合各堂口实情,一月之内,务必拿出详尽可行之细则,颁布全族!有敢阳奉阴违、暗中阻挠者,”冷擎苍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刀,元婴期的威压虽只泄露一丝,已让殿内温度骤降,“家法严惩不贷!”
“是!”冷锋、冷肃、冷厉连同冷清霜,齐声应诺,再无半分犹疑。大势已定!
***
半月后,冷家外院东侧,一座新辟出的独立小院门口,挂上了一块崭新的黑底金漆木匾——“天机阁”。字迹清秀中带着锋锐,正是出自冷清霜之手。
院门虚掩着。院内陈设简单,几张案几,几排书架,显得有些空旷。冷璇独自一人站在最里面一张空荡荡的案几前,手里紧紧攥着一块巴掌大小、温润洁白的玉牌。玉牌一面刻着繁复的云纹,中心是一个古朴的“讯”字;另一面,则用纤细的灵力刻印着“冷璇,天机阁执事,贡献点:0”。
她的手心全是汗,冰凉滑腻的玉牌几乎要握不住。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直跳,声音大得她怀疑整个院子都能听见。天机阁执事…情报…贡献点…这些词汇对她这个十岁的少女来说,既新鲜得让人心头发烫,又沉重得让她喘不过气。坊市里听闲话、记消息,以前只是觉得有趣,偶尔也能帮上家里点小忙。可现在,这成了正事!是要算贡献点,要考核的!她真的能行吗?要是…要是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打听不到,贡献点一直是零…那多丢人啊!妹妹那么信任自己,第一个就把这玉牌给了自己…
就在她思绪纷乱、紧张得快要哭出来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软糯中带着一丝奇异稳定感的神念,如同初春融化的雪水,悄无声息地直接在她识海中流淌开来。这神念微弱,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超越空间距离的“近在咫尺”感:
“璇姐姐,别怕。” 是紫月的声音,直接在她脑中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