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室之中,只剩下虞璎独自一人。她端坐于紫檀木书案后的绣墩上,身姿依旧挺拔,但微微低垂的眼睫在如玉的脸颊上投下小片阴影。
书案上,那份由御前总管送达、此刻正散发着淡淡龙威与柔和金光的“天谕金笺”,仿佛有千钧之重,压得周遭的空气都凝滞了。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轻轻触碰那冰凉的、非金非玉的笺面。
轰——!
仿佛一道无声的惊雷在识海中炸响。并非狂暴,而是带着无上威严的渗透。那蕴含其中的帝王意志与那一缕淡金色的精血气息,如同温润却又无可抗拒的洪流,瞬间涌入她的心神。
没有朝堂奏对的繁文缛节,没有帝妃之间的虚伪客套,只有最直白、最冷酷的核心信息,如同烙印般清晰呈现——他为她提供寻觅上品罡气的助力与庇护,而她,需要在踏入炼罡之境,那体内阴阳交泰、生机最为蓬勃旺盛的时刻,为他孕育一个皇嗣。
初闻此意,虞璎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猛地向深渊沉去。一股混杂着屈辱、不甘、愤怒的复杂情绪,如同岩浆般在她平静的心湖下汹涌奔腾,几乎要冲破她多年修炼养成的冷静外壳。
她自幼天赋不俗,心性更是坚韧,在族中不受重视的旁系中挣扎出头,入选宫中。入宫以来,她多番筹谋,勤勉修行,协理宫务亦不敢有丝毫懈怠,所求不过是那缥缈大道能多前行几步,能在这吃人的深宫中掌握一丝属于自己的命运。
可如今,这轻飘飘的一道金笺,无情地撕开了所有伪装。原来,在至高无上的皇权眼中,她虞璎,终究不过是一件资质尚可、可以用来衡量价值、繁衍优秀子嗣的工具?她的资质,她的努力,她苦苦打磨的道基,似乎都只是为了成为一个更合格、更优质的“容器”?
一股强烈的抗拒感让她几乎要立刻将这金笺拂落在地,那冰冷的触感此刻显得如此刺眼。她是人,是求道者,不是器物!
然而,指尖传来的那丝帝王精血中蕴含的、如同浩瀚星空般深不可测的威压,以及金笺本身那无形无质、却牢牢束缚着周遭天地灵气的法则约束力,像是最坚硬的玄铁锁链,瞬间勒紧了她躁动的神魂,让她发热的头脑骤然冷却。
反抗?在这九重宫阙深处,面对那位统御浩瀚神朝、修为深不可测的天帝陛下,她的任何反抗,都如同萤火欲与皓月争辉,除了带来自身乃至族人的灭顶之灾,不会有任何第二种结果。
激烈的情绪在胸中冲撞,让她气息微乱,白皙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她猛地闭上双眼,长长的睫毛剧烈颤抖着。
体内《造化木皇功》的功法路线自发地加速运转,那蕴含生机的清凉木灵之力,如同溪流般缓缓抚过焦灼的心田,勉强维持着灵台最后一丝清明。
“不能反抗……”她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在寂静的室内响起,带着一丝沙哑。既然枷锁无法挣脱,那么,就在这枷锁之下,为自己寻找到最有利的生存方式,甚至……将其化为阶梯。
她强迫自己以最冷静、最功利的角度,重新审视这份来自天帝的“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