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雷林的生机日渐浓郁,涅盘雷池平静流淌,灰紫色的雷浆中,那新生的灵性意志与林劫的共鸣愈发紧密,仿佛成了他延伸出去的感官。持续月余的地脉修复,虽耗神费力,却也让林劫对混沌道体的掌控愈发精熟,对南疆这片土地的理解,深入到了地脉灵机的细微流转之中。
他不再终日枯坐雷池畔,时而漫步于新生的山林,看嫩芽破土,听溪流潺潺;时而悬浮于云海之上,观日出日落,感星辰轮转。行动坐卧,皆与天地自然相合,无需刻意运功,天地灵气便如百川归海,自行涌入体内,被混沌道种无声炼化。他的气息愈发内敛,若不刻意显露,便如寻常山野青年,唯有眸中深处那抹演化清浊、洞彻虚实的深邃,昭示着不凡。
这一日,晨曦微露,林劫静立于万雷山最高处的一座孤峰之巅,俯瞰云海翻涌,下方复苏的南疆大地在朝霞映照下,焕发着劫后新生的蓬勃朝气。他心有所感,缓缓闭上双眼,心神彻底沉入丹田。
那枚鸽卵大小、混沌色泽的道种,静静悬浮,表面亿万星璇缓缓流转,仿佛内蕴一方微缩的混沌宇宙。与一月前相比,它更加凝实、圆融,与林劫的神魂、肉身联系水乳交融,不分彼此。心念微动,便可引动磅礴的混沌本源,演化诸般妙法。
“混沌道体初成,重在‘蕴’与‘养’。强求境界突破,反落了下乘。当顺应自然,感悟天地生灭,道种自会萌发。”林劫回忆起在混沌遗址中,那株青莲幼苗传递的模糊道韵,心中明悟。他不再急于提升法力,而是将更多心神用于“感悟”。
他“看”山间云雾聚散,体悟“气”之变化;观草木枯荣,明辨“生灭”轮回;察地脉流转,感知“灵机”运行。甚至分出一缕神念,附于一株新生的雷击木幼苗上,感受其汲取大地养分、承接雨露阳光、对抗风霜雷电的点点滴滴,体验最原始的生命律动。
这种感悟,并非枯坐冥想,而是将自身融入天地万物,以心印心。渐渐地,他感觉自己不再仅仅是“观察者”,而是成了这方天地的一部分。山石的厚重、流水的灵动、风云的变幻、草木的坚韧……种种天地韵律,自然流入心田,被混沌道种吸收、演化。
这一日,他正于一条新生的溪流边静坐,感受水中蕴含的微弱灵机与生命气息。忽然,心念微动,察觉到水中一丝极其隐晦的异样波动——并非灵气,也非死气,而是一种……冰冷、粘稠、带着腐蚀性的负面能量残余,正从上游缓缓扩散下来。
“幽冥死气的残留?竟如此顽固?”林劫眉头微蹙,身形一闪,已逆流而上。行不过十里,便见一处山涧中,原本清澈的溪水变得浑浊发黑,水中鱼虾翻白,岸边草木枯萎。源头处,一片山崖因之前大战而崩塌,露出了深处一片被幽冥死气浸染的岩层,污浊的死气正不断渗出,污染水源。
若在以往,林劫或会以雷法强行净化。但此刻,他心念一动,并未出手,而是静静立于污浊的溪水边,放开身心,仔细感知那死气与溪水、与周边环境的交互。
他“看”到,死气如同墨汁滴入清水,不断扩散、侵蚀,泯灭着水中的生机。但溪水本身也在流动、稀释、冲刷着死气。阳光照射在水面,至阳之气悄然净化着污浊。水底一些特殊的藻类与微生物,竟也在缓慢地分解、吸收着死气中的部分能量,虽杯水车薪,却是一种自然的“净化”。而岸边新生的几株“净尘草”,根系深深扎入土中,叶片微微发光,正努力吸收着土壤里残留的死气。
“毁灭与新生,污染与净化……相生相克,循环不息。”林劫若有所悟。他缓缓伸出手指,点向污浊的溪水。指尖并无光华闪耀,只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蕴含着“平衡”与“转化”意境的混沌气流,悄然渡入水中。
气流入水,并未与死气激烈冲突,而是如同最温和的催化剂,悄然加速了溪水本身的净化过程,激发了水中微生物与净尘草的活性。同时,它将一部分精纯的死气本源,引导、转化为一种相对温和的、可供草木吸收的“阴属”灵气。
不过片刻功夫,溪水的浑浊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轻,死气浓度大幅下降,水中的生机开始缓慢恢复。虽然未能彻底净化,却形成了一种脆弱的动态平衡,假以时日,凭借自然之力,此处必能恢复清澈。
“不强行干预,而是顺势引导,激发万物自身潜能,方合‘道法自然’之理。”林劫颔首,对混沌之道的“平衡”真意,有了更深的理解。这种感悟,远比单纯力量的提升,更为珍贵。
他继续行走于南疆山水之间,遇到地脉淤塞处,便引雷池生机缓缓疏导;见到被死气侵蚀的林地,便播撒蕴含生机的混沌道韵,助其自愈;甚至偶尔点化几株颇有灵性的草木,赐予一丝混沌本源,助其开启灵智。他所做之事,皆细微平常,却暗合天地韵律,润物无声。
如此又过半月。
这一夜,月朗星稀,林劫坐于寂雷林一株古树之巅,心神澄澈,物我两忘。体内混沌道种忽然传来一阵奇妙的悸动,表面星璇流转加速,内部那点极致的黑暗与亮光再次浮现,却不再碰撞,而是如同阴阳鱼般,缓缓旋转起来,达成了一种完美的动态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