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两天。”爹的语气很坚决,“你爹我的腿能走了,咱们轻装简行,尽快离开。家里这些破烂家伙事,能卖的就卖,卖不掉的就扔了。”
他说得干脆,但我能感觉到他语气里那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舍。这间土屋,这个院子,毕竟是他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地方。
接下来的两天,爹开始默默地收拾东西。他把那杆老猎枪和一些还算完整的兽皮仔细包好,又把一些舍不得扔的旧物打包。我则帮着把一些用不上的家什,拿到村里悄悄换成了不多的铜钱。村民们巴不得我们赶紧走,交易进行得出奇地顺利,只是那眼神里的迫不及待,像针一样扎人。
我没有再去找老刘头。临走前,我远远地望了一眼他那孤零零的小院,烟雾依旧缭绕。这个村子里唯一一个可能知道些内情的人,就此别过。
出发的前一晚,我独自一人走到那棵老榆树下。夜色中的老榆树,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神,又像一个巨大的、焦黑的问号。我伸手抚摸着它粗糙开裂的树皮,感受着那奇异的触感。
“是你……替我挡了雷吗?”我低声问,“你和我,到底有什么关系?”
树当然不会回答。只有夜风吹过枝桠,发出细微的呜咽。
我又摸了摸怀里的油布包,那本无字天书和血书安静地躺在那里。最后,我的手指停留在胸口的雷击木牌上。冰凉,坚实,是我此刻唯一的倚仗。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我和爹锁上那扇再也无人会开启的院门,背上简单的行囊,踏上了离乡的路。
没有送行的人,只有冰冷的雨丝和空荡的村路。雨水打湿了爹的虬髯,也打湿了我的眼眶。我没有回头,但我知道,那个生我养我(虽然方式特殊)、带给我无数恐惧和屈辱的小村庄,正一点点消失在身后的雨幕和山峦之后。
爹拄着棍子,走得很慢,但脚步很稳。我紧紧跟在他身边,踩在泥泞的路上,深一脚浅一脚。
前路茫茫,雨雾遮住了远山。南方在哪里?县城有多远?等待我们的,又会是什么?
我不知道。
但我紧紧握着胸口那块来自雷击木的牌子,感受着它的存在。十八劫才开了个头,我的路,还很长。
走吧。我在心里对自己说。
离开,是为了活下去。而活下去,才能弄清楚这一切——关于雷劫,关于狐仙,关于那本无字天书,关于我究竟是谁。
雨,还在下。我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蜿蜒出山的泥路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