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头的话,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我心里漾开圈圈涟漪,然后沉沉坠底。“三口气”、“因果债”、“根脚”、“变数”,这些词太过沉重,不是我一个五岁孩子能完全理解的,但它们组合在一起,却勾勒出一种让我不寒而栗的宿命感。
我揣着满腹的心事和更深的迷茫,慢慢走回家。推开院门时,爹正拄着棍子,在院子里慢慢走动,活动受伤的腿脚。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显得有几分孤单。
他看见我,皱了皱眉:“跑哪儿野去了?脸色这么白。”
“没……没去哪儿,就在附近转了转。”我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老刘头的警告言犹在耳,我不敢把去找他的事说出来。
爹盯着我看了几秒,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叹了口气,招手让我过去。“劫子,过来,爹有话跟你说。”
我心里一紧,有种不好的预感。我走到他身边,挨着那棵焦黑的老榆树坐下。树身传来一种奇异的、混合了焦炭和生机的复杂气息。
爹也靠着树坐下,目光望向远处叠嶂的山峦,沉默了很久。晚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
“这村子……咱们怕是待不下去了。”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我猛地抬头看他,虽然早有预感,但亲耳听到,还是觉得心猛地一沉。
“是因为……我吗?”我的声音有些发颤。
爹转过头,粗糙的大手用力揉了揉我的头发,脸上挤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傻小子,别瞎想。是爹觉得,这地方太小了,窝憋得慌。咱们换个地方,找个大点的镇子,爹有力气,能打猎,也能找点别的营生,让你过得好点。”
他说得轻松,但我知道不是这样。是因为昨夜闹出的动静太大,是因为村民看我们眼神里再也无法掩饰的恐惧和排斥,更是因为,留在这里,类似“影殃”的东西可能还会找上门,下一次,未必再有狐仙出手相救。离开,是为了安全,也是为了……寻找可能存在的其他生机。
我没有戳破他的谎言,只是小声问:“那……我们去哪儿?”
“往南走,”爹的目光重新投向南方,“听说那边水路多,城镇也繁华。爹年轻时跑过几次,还算熟悉。咱们先去县城,看看情况,再作打算。”
离开这个我出生、长大的地方,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我心里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但同时也有一丝隐隐的……解脱。或许离开这里,就能摆脱“灾星”的名头?或许在新的地方,没有人知道我的过去,我能像一个普通孩子一样生活?
但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我压了下去。老刘头说了,我身上的“因果债”和“根脚”是躲不掉的。换一个地方,不过是换一个舞台,该来的劫难,一样会来。
“那我们……什么时候走?”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