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前路如何,她都将与他共同面对。
次日,刑部大堂气氛肃穆。
须发皆白、德高望重的三朝元老太傅王崇明端坐主位,面容古井无波。
靖北侯洛九曦与永昌侯黄瑞分坐两侧,神色凝重。
崔鹏被衙役押解上堂。
他官袍已被剥去,穿着一身素色囚衣,头发略显凌乱,但神色却异样地维持着一种近乎僵硬的平静。
只是,当他眼角余光扫过端坐一旁的洛九曦时,那眼底深处难以抑制地掠过一丝惶惑与探究。
他安插在府内外的眼线一夜之间尽数失灵,书房卧房似有被翻动过的细微痕迹,却又找不到任何实物失窃的证据,这种失控的感觉,比直接的刀剑加身更让他恐惧。
而南山客在堂上,依照洛九曦事先的严密安排与敲打,面对三司长官,只将劫掠官银、勾结北狄、与崔鹏进行利益输送的罪行一五一十供认不讳,并呈上了洛九曦精心筛选出的部分书信账册作为物证。
对于伪造圣旨、前朝旧事、无名牌位等核心隐秘,他咬紧牙关,只字未提,仿佛那些从未存在过。
人证物证俱在,链条清晰。
崔鹏面对这虽不致命却足以让他身败名裂、抄家流放的铁证,面色终于彻底灰败下去。
他试图狡辩,声音却干涩无力,在如山铁证和王太傅不时发出的犀利追问下,节节败退,最终颓然瘫软在地。
一场看似声势浩大、牵扯甚广的三堂会审,在皇帝无形的操控和洛九曦精准的执行下,成功地给崔鹏定了罪,斩断了他通敌叛国的庞大网络,平息了朝野关于金条案的议论,却也巧妙地将那最核心、最危险、足以动摇国本的前朝秘辛,再次深深地掩盖于历史的尘埃之下。
退堂后,洛九曦随着人流走出刑部大门。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天空灰蒙蒙的,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
他站在檐下,望着雨丝如织,心中并无多少扳倒权奸的轻松与快意。
崔鹏虽倒,但那藏于靖北王府密窟深处的冰冷铁箱,却如同一个沉默而沉重的警示,时时刻刻提醒着他,皇权之下的暗流从未停歇,忠诚与边界、真相与稳定之间的权衡,将是他未来仕途上永恒的课题。
经此一事,他与龙椅上那位至高无上的君王之间,也因此建立起一种更为微妙、更显脆弱、彼此心照不宣却又相互依存的关系。
前路,依旧漫长,且布满了看不见的荆棘。
他深吸了一口带着湿润泥土气息的空气,整理了一下衣袍,迈步走入雨中,身影坚定,却也带着一丝无人能察的疲惫与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