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确认绝对没有“尾巴”,她才像一尾滑溜的泥鳅,迅速钻进了城西那条散发着霉味和腐朽气息的死胡同,叩响了刘道婆那扇仿佛永远也晒不到太阳的木门。
门内,刘道婆的日子也并不安稳。
她哪里是什么神通广大的仙姑,不过是凭着几代传下来的几手粗浅偏方和一张敢忽悠的嘴,在底层挣扎混口饭吃。
上次卖给碧荷那包所谓的“强效迷魂散”,其实药效普通,能放倒定远侯纯属运气,更关键的是,祁大夫在诊脉时已然察觉了侯爷体内药物残留的异样,只是当时侯府内部关系错综复杂,祁大夫也有自己的私心,才将此事暂且压下,并未声张。
但这潜在的威胁,却让刘道婆后怕不已,之前赚了碧荷那笔“大钱”后,她吓得躲在邻近亲戚家的小院里足不出户多日,直到风平浪静才敢偷偷溜回来。
此刻,再见碧荷找上门,刘道婆吓得魂飞魄散,还以为东窗事发。
待看清碧荷脸上不是兴师问罪,而是更加浓重的惶恐和一种豁出去的狠厉,并听她压低声音要求买能“悄无声息送人上路”的猛药时,刘道婆那颗被恐惧攥紧的心才稍稍放松,随即被更大的贪婪取代。
“哎哟,姑娘,你这可是要老婆子我的命啊……” 刘道婆故作惊恐,浑浊的眼睛却死死盯着碧荷鼓囊的袖袋,“这等伤天害理的东西……”
“价钱不是问题!” 碧荷急声打断,将一叠银票拍在桌上。
刘道婆眼中精光一闪,迅速收起银票,如同变戏法般从床底的暗格里摸出一个脏兮兮的小纸包,塞给碧荷,压低了那破锣嗓子:“记住,这药性子慢,一天两天死不了人,会慢慢耗干元气,看起来就像久病缠身、油尽灯枯……暴毙太扎眼了,容易引火烧身!”
碧荷捏着那包轻飘飘却重若千斤的毒药,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颤抖。
她逃也似的离开了那令人窒息的鬼地方。
回府当晚,夜深人静。
碧荷和翠柳站在定远侯床前,烛光将她们的身影拉得扭曲变形,投在墙壁上,如同索命的幽魂。
碧荷手里紧紧攥着那个小纸包,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能从对方眼中看到同样的恐惧与挣扎。
“碧荷姐……我们……我们真的要……” 翠柳的声音带着哭腔,腿肚子都在打颤。
碧荷的嘴唇也在哆嗦,她的手抬起又放下,反复几次。
理智和残存的良知在疯狂叫嚣着停止,但脑海中浮现出事情败露后,自己被拖去乱棍打死或者沉塘的惨状,那冰冷的恐惧瞬间淹没了两人。
她在床前站了半宿……
第二天,祁大夫在临行前,最后一次来到侯府。
他并非空手而来,而是带着精心挑选的梨子和药材,在小厨房里默默地为洛氏熬制润肺的雪梨膏。
砂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清甜的香气弥漫开来,与这府中压抑的气氛格格不入。
洛氏静静站在一旁,看着祁大夫被灶火映照得忽明忽暗的侧脸,那双布满皱纹却依旧稳定的手,心中百感交集。
有感激,有歉疚,或许,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依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