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氏这才稍稍安心,又想起一事,道:“对了,你大舅舅前几日从江南托人送来一批上好的时新料子,苏缎杭绸都有,花样很是别致。我看了看,你如今四季衣裳已备了二十四身,尽够穿了。我合计着,这些新料子就先不急着裁了,等你到了洛家,到时再随着时兴样子随时裁制新衣,你看可好?”
沈兮梦自然无有不依,笑着点头:“都听母亲的安排。”
看着母亲为自己事事筹划周全,沈兮梦心中温暖,不由问道:“母亲……等女儿出嫁后,您还打算回药王谷长住吗?”
洛氏闻言,沉默了下来,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眼神有些飘远。
沈兮梦看着母亲的神情,想到那位默默守候的祁大夫,心中了然。
她伸手搂住母亲的胳膊,将头轻轻枕在母亲的肩膀上,低声道:“母亲,女儿最大的心愿,就是您能过得幸福舒心。若是您不开心,女儿即便嫁得再好,心中也难有真正的快乐。”
洛氏身体微微一僵,感受到女儿的体贴和支持,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也生出了几分勇气。
她低声道:“在药王谷的那些日子……除了日夜担心你之外,确是我这十几年来,过得最轻松、最自在的时光了……”
那里没有侯府的压抑,没有夫妻间的冷漠,只有宁静的山谷和……那个知冷知热的人。
沈兮梦抬起头,看着母亲,正色道:“那……母亲,您跟父亲和离吧?父亲如今有陶姨娘悉心照顾,侯府将来交给言卿继承。您若与父亲和离,便可卸下侯府主母的重担,后顾无忧地去追寻自己的日子。”
洛氏却轻轻地、坚定地摇了摇头,眼中带着深深的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凉:“傻孩子,事情哪有你想的那般简单?你如今嫁给洛九曦,表面上看,是咱们侯府门第高,你算是低嫁。可实际上,咱们侯府早已是个空架子,只剩个虚名。而洛家呢?不仅是家财万贯,更有洛家老大这个前阁老坐镇,而洛家老二则是文尚书院的院长,九曦自己又是武状元出身,如今圣眷正浓……细论起来,其实是咱们高攀了洛家。”
她叹了口气,继续道:“在这个节骨眼上,若我再传出与你父亲和离的消息……那咱们侯府可就真成了京城最大的笑话了。你刚嫁入洛家,脚跟还没站稳,就要面对婆家或许的不满和外界异样的目光,日后在京城这些贵妇圈子里,该如何自处?岂不是寸步难行?母亲已经年近半百,这辈子怎么过都是过。如今能看到你有个好归宿,言卿也懂事上进,我已经很知足了。像现在这样,挺好的。”
沈兮梦听着母亲句句为自己考量、甘愿牺牲的话,心中酸涩不已,黯然垂眸。她知道母亲说的都是现实,字字在理。
她自己和离已是惊世骇俗,若母亲再和离,侯府的门风必将被践踏得一文不值。
即便她说自己不在乎,母亲也绝不会同意让她承受这些非议。
她心情沉重地回到了揽月阁,这一夜辗转反侧,睡得极不安稳,脑海中反复思量,却也想不出一个能两全其美的法子。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沈兮梦尚在梳洗,便有丫鬟匆匆来报:“小姐,吏部侍郎周夫人带着周小姐过府来了,说是特地来向您道谢,夫人请您过去呢。”
沈兮梦闻言,忙收拾妥当,快步前往花厅。
沈兮梦步入花厅时,周夫人立刻站起身,快步迎上前来,眼中含着真挚的感激之情,未语先便要行礼。
沈兮梦忙侧身避开,扶住了她:“周夫人万万不可,折煞小女了。”
周夫人紧紧握住沈兮梦的手,声音微哽:“沈小姐,昨夜若非你……婉柔她……我们母女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才好!这点薄礼,实在不足挂齿,略表心意,万望沈小姐和侯夫人务必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