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重重颔首,语气沉凝:“姑娘的金玉良言,字字千金,老身必定铭记于心,一刻不敢或忘。此番回府……必当万分小心,绝不敢再大意。”这话既是回应,也更清晰地暗示了她已完全明白自身处境之凶险,并会立刻采取应对措施。
接着,她话锋悄然一转,目光恳切而郑重地看向云昭翎,那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却又奇妙地保持着一种不令人反感的分寸感:“云姑娘此番救命大恩,实非寻常言语可谢。于家虽非钟鸣鼎食之族,却也深知‘知恩图报’四字重于千钧。姑娘日后若……若有所需,但凡我于家力所能及之处,绝不推辞。”
她没有空泛地许下漫天承诺,而是特意强调了“力所能及”,既显得真诚无比,又不会给人挟恩图报的压力,同时,这也是一次谨慎的试探,她想看看云昭翎对此的反应。
云昭翎依旧如之前一般,客气而疏离地回绝了,语气平淡,对她来说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待云昭翎带着秋实离开后,周茹淑脸上那层刻意维持的虚弱瞬间褪去了一些。她缓缓靠回枕上,闭上双眼,胸口随着略显微弱的呼吸轻轻起伏,看似在休息,但垂在薄被外的右手手指却无意识地微微屈动着,指尖在柔软的锦被上极轻地划动,在无声地推演着什么复杂的棋局。
“母亲?”于卓婳在一旁守候,见母亲良久不语,不由轻声唤道,语气里带着担忧。
周茹淑倏地睁开眼,那双眼睛里已没有丝毫迷茫与病气,只有全然的冷静与深沉的盘算,看得于卓婳心头莫名一紧。
“婳儿,”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庄重异常,“记住云姑娘的恩情,一分一毫都不能忘。但更要记住她今日的模样、气度、行事……此女,绝非寻常闺阁中人,他日……必非池中之物。”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女儿,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回府之后,这两日寺中发生的一切,除你父亲之外,对任何人——记住,是任何人,包括府中你平日觉得再亲近可靠的下人——都不得再提起半个字。对外只说是旧疾突发,得寺中师父相助缓了过来。明白吗?”
于卓婳被母亲眼中那罕见的神色和语气中的凝重彻底震慑,连忙郑重点头:“女儿明白,绝不敢忘,绝不多言。”
周茹淑这才重新闭上眼,不再说话。
恩,一定要报,但必须报在最关键的时刻,最要害的地方,才能价值最大化。
仇,必须彻查,但更要查得悄无声息、滴水不漏,绝不能打草惊蛇。
而这位突然出现的云昭翎……她的医术、她的冷静、她背后的定远侯府乃至可能存在的其他牵连……这条线,或许会在未来某个风云变幻的时刻,成为破开死局的关键。
她的脑中已如同最精密的罗盘般开始飞速运转,规划着回府后该如何不动声色地清理门户、筛查内奸,又该如何与夫君于成敏商议,将这场针对她的毒杀,转化为反击或巩固地位的契机。
这场突如其来的劫难,对她这位久经世事的侍郎夫人而言,已从一场生死危机,迅速演变为一副需要她全力投入和精心运作的复杂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