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先生通晓诗书礼乐,将世家大族的仪范气度倾囊相授。
数年熏陶下来,王飞燕举手投足间已自带一股清雅气韵。
昔日那个在山野间嬉闹的小丫头,如今已出落得亭亭玉立——眉如远山含翠,眸似秋水凝光,一袭粉色罗衣行走时,腰间禁步轻响如泉鸣,引得阁中,年轻修士频频侧目。
这般蜕变自然引来不少倾慕者。有借求药之名递来嵌玉拜帖的丹霞峰弟子,有在讲经会上坐她身旁的符修俊彦,更不乏那些守在她归途的世家公子。
这些殷勤反倒成了困扰——她不得不让傀儡侍童先行探路,或是特意绕道药圃僻径。
最无奈时,连日常去藏经阁查阅典籍,都要刻意选在晨露未曦的卯时前往。每每想起何太叔当年调侃她野丫头的旧事,倒觉得那般自在反而难得。
残阳西坠,暮云如烧。
百草阁檐角悬着的青铜药铃在晚风中轻颤,发出清越的声响,仿佛在送别最后一位离去的弟子。
王飞燕解开绣着青莲纹的素白围裳,将沾着药香的制服仔细叠好收进檀木柜中。
铜镜中映出她略施粉黛的容颜——半年前晋升药童后,妙手婆婆特意赐下这面能照见灵药本相的照影镜,
此刻镜中人青丝绾作流云髻,一支碧玉参纹簪斜插其间,正是婆婆月余前所赠。
自半年前通过辨百草考核,她已从洒扫庭除的学徒擢升为能接触核心丹方的药童。
妙手婆婆的丹室总氤氲着千年沉香的气息,那些鎏金掐丝的丹炉上蟠螭纹在火光中忽明忽暗。
王飞燕常要守着子时的星象为婆婆递上金乌藤,或是按《九转丹诀》记载的时辰研磨龙脑香。这份殊荣让同门师姐们眼热得很,有几次她分明看见有人故意将雪蛤膏摆错位置。
刚踏出朱漆大门,石阶下顿时响起杂沓的脚步声。
七、八个着各色法衣的修士如见蜜的蜂群般围拢过来,腰间玉佩叮当乱响。王师妹请看这株百年份的九心海棠!
休要卖弄,飞燕姑娘定更欣赏我这套上古药鼎拓本...着绛紫长袍的丹修故意将袖中蕴灵丹香气催发得更浓,旁边剑修立刻冷笑一声,指间突然绽开一朵以剑气凝成的青莲。
王飞燕面露假笑的应付众多男修,她嘴角维持着恰到好处的浅笑。
自去岁及笄,年方二八的王飞燕愈发显露出倾城之姿。
西席先生教授的《女诫》《闺范》早已烂熟于心,那些世家大族女子该懂的进退之道、眉眼高低,如今她也揣摩得通透。
少女眼波流转间已能藏住情绪,唇角扬起的弧度都拿捏得恰到好处——这是用无数次被纠缠的烦厌换来的本事。
她比谁都清楚,身上这袭百草阁药童的月白纱衣为何能穿得安稳。
那日入门考核时,妙手婆婆原本浑浊的老眼在见到堵府玉牌时骤然清明三分的模样,至今记忆犹新。
丹室里其他弟子要跪着听训三个时辰,她却能得赐绣墩;那些珍贵如千年雪髓的灵药,婆婆总多备一份让她练手。就连腰间悬着的避尘玉佩,也是师尊亲赐的法器——这些明晃晃的招牌,让那些暗处觊觎的目光不得不收敛爪牙。
家师三日前已自海外归来。她突然提高声量,指尖状似无意地抚过玉佩上字铭文。方才还争相献媚的修士们顿时如被掐住喉咙的鹌鹑,有个正展示御剑术的剑修差点从半空栽下来。
这些年来,谁人不知道何太叔的名声,他人数年搞不定的任务,他何太叔一两年内就能完成,这使得他名声在外。
待最后个着锦袍的丹修也讪讪告退,王飞燕才放任自己露出个狡黠的笑靥。
暮色中粉色裙裾掠过青石板,像只逃过攀折的垂丝海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