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塾的推广,在此地遇到了更明显的阻力。闽清县城的分塾,设在城隍庙旁一处略显破旧的院落里,学生只有十来个,且多是家境极为困顿、实在无力抚养的人家送来的女孩。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塾师,正吃力地教她们认字。见到穗安一行,老塾师颤巍巍起身行礼,脸上带着感激,也有一丝无奈。
“东家见谅,”负责此地的管事面带惭色,“此地乡民守旧些,觉得女子终归要嫁人,读书认字是‘虚耗米粮’,不如在家帮忙干活。肯送来的,多是实在揭不开锅的。”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慈幼院倒是办得尚可。穷苦人家的孤儿,或者家里实在养不起的孩子,送来不少。咱们请了位会接生的稳婆兼任嬷嬷,既照看孩子,也能给附近妇人看看小病。”
穗安看着那寥寥几个坐在简陋书桌后、眼神懵懂又带着渴望的女童,心中并无太多失望,反而更加坚定。阻力是预料之中。她温言对老塾师道:“老先生辛苦了。女塾之事,不急在一时。能多教一个孩子认几个字,明白点道理,便是功德。清云会持续支持。”
她又转向管事,“慈幼院很好。那位稳婆嬷嬷,工钱可再加一份,算作她行医的补贴,务必让她用心照料孩子们的身体。若有急症,可凭济安堂的印信,到县里药铺赊药,账目由清云结算。”
老塾师闻言,浑浊的老眼湿润了,连连作揖。管事也松了口气,郑重应下。
在永泰县,穗安特意走访了县城最大的两家药铺“回春堂”和“仁济堂”。她没有亮明身份,只作寻常客人,观察药铺的规模、客流、药材成色,并旁敲侧击地询问掌柜,本地穷苦百姓求医问药的情况。
回春堂的掌柜是个精瘦的中年人,捋着山羊胡叹道:“唉,穷人有病,多是硬扛。实在扛不住了,才来抓副最便宜的草药,有时连药钱都赊欠着,几年也还不清。更有那等赤贫的,只能求神拜佛,或寻些土方子,生死由命了。”
仁济堂的老掌柜则更显悲悯:“小老儿有时也于心不忍,遇见实在可怜的,诊金药费能免则免一些。但终究是小本经营,杯水车薪啊。若有善堂能专为这些苦命人施医赠药,那是大功德!”
两位掌柜的话语,让穗安心中济安堂的轮廓愈发清晰,也印证了她之前的顾虑——绝不能冲击这些本地药铺的生存根基。
济安堂的定位,必须精准:只面向赤贫、无依、确无支付能力的百姓,提供最基础的问诊和最廉价的常用药,处理常见小病小痛和简单外伤。
遇重症或需名贵药材者,仍引导其去正规药铺,清云可酌情提供少量无息借贷或担保。同时,坐堂大夫可优先聘请那些医术尚可但年迈或行动不便、难以独自开馆行医的老郎中,既能发挥余热,也节省成本。
最后一站,是地处闽江上游、相对偏远的古田县。此地山林茂密,百姓更为闭塞。清云在此只有一个小小的山货收购点。
穗安此行重点,便是想在最艰难的地方,尝试播下女塾和济安堂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