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裹挟着咸腥气掠过甲板,吹得穗安鬓角的碎发微微飞扬。福船破开碧波,朝着福州城的方向驶去。
妙珠要在家多陪伴爹娘一段时间,直至出嫁。
身后,湄洲岛温暖的灯火与爹娘欣慰的笑容已渐行渐远,在莆田辞别默娘,穗安心知眼前,是更广阔的天地和沉甸甸的责任。
莆田县和福州城这两个地方发展的很好,她正好趁此机会,将目光投向福州下辖的广袤州县。
巡查清云商行在各地的铺面经营,更要紧的是,亲眼看看福州女塾这棵幼苗,能否在更广阔的土壤里扎下根须,开出花朵;慈幼院的暖意,能否惠及更多失怙的孩童;而心中盘桓已久的济安堂构想,又能否在不挤占其他药铺生存空间的前提下,为那些在病痛与贫困夹缝中挣扎的穷苦百姓,撑起一小片遮风挡雨的屋檐。
船抵福州港,穗安未作停留,只带了几个精干心腹和济安堂一位经验老到的坐堂大夫陈老,便换乘轻便的马车,悄然驶离了喧嚣的府城。
第一站,长乐县。此地靠海,渔业、盐业兴旺,商贾云集。清云在此的绸缎铺、杂货铺生意兴隆,掌柜精明干练,账目清晰。穗安略作嘉勉,心思便飞向了此行的重点。
长乐县衙旁边,一处由清云捐资修缮的宽敞院落,便是福州女塾在此设立的分塾。还未走近,便听得里面传来稚嫩而整齐的诵读声:“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穗安驻足门外,透过半开的院门望去。明亮的厅堂内,二十几个身着统一靛青布裙的女童,小脸紧绷,正跟着一位年轻的塾师,摇头晃脑地诵读《千字文》。塾师是位面容清秀的姑娘,声音清脆,耐心十足。课室一角,还摆放着几架简易的织机,显然是女红课的教具。
“好,好!”穗安心中暗赞。这分塾虽规模不大,但秩序井然,启蒙与实用并重。她并未惊动里面,只向随行负责女塾事务的管事低声询问:“生源如何?本地可有阻力?”
管事恭敬回道:“回东家,初时确有些人家观望,觉得女子读书无用。但清云名头响亮,加上咱们承诺学成后可优先推荐到清云工坊或海商便民所做事,如今已有三十余学生,还有不少人家在打听。这位林娘子,便是本地人,读过些书,因家道中落,正好聘为塾师,很是用心。”
穗安颔首,眼中露出满意之色。女塾的根,在此地算是稳稳扎下了。
她又转道城西,查看了由当地乡绅协同清云设立的慈幼院。院舍干净,孩童们虽衣着朴素,但脸上已无菜色,几个大些的孩子正帮着照看更小的。院中辟有一小块菜地,几个孩子正跟着一位老嬷嬷浇水。
管事介绍,慈幼院日常用度,清云拨付部分,部分由本地善心商户捐助维持,部分则由孩子们力所能及的劳作贴补,如糊些纸盒、编织简单渔网配件等,既不至劳累,也让他们懂得自力更生。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甚好。”穗安看着那些专注劳作的小小身影,心头微暖。
离开长乐,穗安一行又马不停蹄地赶往内陆的闽清、永泰等县。景象便与沿海大不相同。山多地少,百姓多以耕种、采茶、烧瓷为生,生活更为清苦。清云的铺子在此多经营山货收购、日用杂货,生意尚可,但规模远不如沿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