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夫深深看了穗安一眼,目光中有理解,也有一种阅尽世事的通达与淡然。
他缓缓摇头,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厚重,“穗安啊,你身负仙缘,得天独厚,这本是常人求之不得的造化。然,正因你身处其中,反倒容易‘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他顿了顿,仿佛在斟酌词句,声音更加沉稳,“天地有其运行的至理。神仙伟力固然浩瀚,然天道之下,万物皆有其位,有其责。
若仙神事事代劳,那凡间众生,与圈养的羔羊何异?岂非永无成长、永无担当之日?”
他目光灼灼,仿佛要看进穗安心底,“‘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这不仅仅是凡人的信条,亦是天地间恒常的大道。
真正的安宁与力量,终须由这片土地上生息繁衍的人们,靠自己的双手、智慧与勇气去争取、去守护。仙神指引、赐下机缘,已是莫大的恩泽,但路,终究要人自己走。
那‘海神’,与其说是仙神刻意培养的棋子,不如说是这片饱受苦难的海域,在仙缘引导下,自身孕育出的希望与守护者!”
看着穗安依然紧蹙的眉头和眼中未散的困惑与倔强,刘大夫轻轻叹了口气,知道她此刻心结难解,非言语可轻易开导。
“罢了,”他摆摆手,带着一丝无奈,也有一丝期许,“你心中此念既生,根深蒂固,非朝夕可悟。强求理解,反易生出执念。”
他目光投向远方,仿佛看到了余杭的方向,“若他日有缘,你不妨亲去余杭洞霄宫,拜会那位王道长。他是真正得道明澈之人,或许能为你拨开心中迷雾,窥见几分天道的玄机。他的点拨,远胜老夫千言万语。”
默娘得了仙家医术,尽心尽力为四邻八乡受伤患病的乡亲们免费诊治。
她将脑中浩瀚玄妙的仙医知识,通过一次次实践,一点点梳理、验证,化入凡尘。
仁心所至,药到病除者渐多,默娘的名声便在渔村和邻近的镇子间悄然传开了。
家中,大哥的伤势在默娘精心调理下已无性命之忧,只是筋骨受损过重,终究伤了根本,再不能干重体力活,更别提随阿爹出海搏击风浪了。
家庭生计的重担,自然更多地落在了扮作“林安”的穗安肩上。
她力气惊人,将玉镯变成渔网,与阿爹配合起来默契十足,撒网、收缆、分拣渔获,样样得力,成了船上不可或缺的主力。
看着满舱银光闪闪的鲜鱼,穗安心里盘算过:若能利用前世模糊的记忆,试制些不易腐坏的鱼罐头去卖,或许能带来更大的收益?
“安丫头,这念头趁早歇了!”阿爹得知后,罕见地沉了脸,语重心长地告诫,
“小打小闹,怕是连本钱都难回。真要做大了?这等秘方一旦传出去,就是招祸的根苗!那些大商号、甚至衙门里的人,会像鲨鱼闻着腥味扑过来。运气好,给点银子强买了去;运气不好……”
阿爹的话音顿住,只是重重叹了口气,那未尽之意里的沉重与无奈,穗安瞬间就懂了。
默娘在一旁整理鱼获也默默点头,认同阿爹的顾虑。
穗安看着阿爹紧锁的眉头和默娘忧心的眼神,只得暂时将这心思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