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怒火再也无法抑制，“五十万损失？！蒂萨那个蠢货！他以为缩回布达佩斯就能躲过俄国人的哥萨克马刀吗？他以为英国人、法国人、意大利人会放过一个分裂的匈牙利？做梦！”
赫岑多夫脸色灰败，德皇的怒斥如同鞭子抽在他脸上，但他无法反驳。
奥匈内部的裂痕，早已是公开的脓疮。
林晓强迫自己冷静，拆开了卡尔一世的亲笔信。信纸质地考究，字迹优雅却透着深深的无力感和年轻的焦虑：
致尊敬的德意志皇帝威廉表兄陛下： 【...维也纳的寒风比往年更早地侵袭了美泉宫。
我坐在曾祖父弗朗茨·约瑟夫皇帝的书桌前，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寒冷与沉重。
意大利人在阿尔卑斯山的炮火，俄国人在加利西亚平原的铁蹄，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帝国的心脏上。
而布达佩斯传来的消息，更如同冰冷的匕首，刺入哈布斯堡王朝的背脊。
我恳求您，表兄！看在家族血脉的份上，看在两帝国百年盟约的份上！
· 请立刻向蒂罗尔和伊松佐河前线派遣至少五个完整的德国师！ 意大利人的攻势必须被遏制！否则维也纳门户洞开！
· 请命令您英勇的东线大军，立即向俄国布鲁西洛夫集团军的侧翼发动一场强有力的牵制性进攻！ 减轻我加利西亚守军承受的毁灭性压力！那里的士兵每天都在成建制地消失！
· 请您以德意志帝国皇帝的无上威望，亲自致电（或派遣特使）严厉警告布达佩斯的蒂萨伯爵及其议会！
哈布斯堡的权威不容挑战！帝国的统一不容分裂！任何在战时动摇国本的行为，都将被视为对同盟事业的背叛！
表兄，我的王冠还很新，却很重。我渴望像您一样，带领帝国走向胜利的荣光，而非在绝望的泥沼中沉沦。
我的一切希望，都寄托在您和强大的德意志帝国身上。】
———您身处困境的表弟与盟友， 卡尔
信纸在林晓手中微微颤抖，卡尔一世的绝望与哀求几乎溢出纸面，一个试图挽救帝国却力不从心的年轻皇帝形象跃然眼前。
这不是赫岑多夫那种咄咄逼人的要求，而是近乎绝望的呼救。
书房内陷入死寂，法金汉、齐默尔曼等人看着德皇阴晴不定的脸色，大气不敢出。
美国的最后通牒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而奥匈帝国这艘破船，眼看就要在盟友面前沉没，甚至可能把德国一起拖入深渊。
压力如同实质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
凡尔登的泥泞、康布雷的钢铁怪物、白宫的惊雷、意大利的险峰、俄国泥泞的平原、布达佩斯的分裂叫嚣…还有那遥远殖民地渴望独立的星星之火…无数条战线，无数个危机，如同纠缠的毒蛇，缠绕着帝国的脖颈。
林晓闭上了眼睛，现代灵魂深处那个历史系学生的记忆在翻腾：
奥匈的崩溃、同盟国的瓦解…不！绝不能重蹈覆辙！他猛地睁开眼，残疾的左臂不再颤抖，眼中爆射出近乎疯狂的光芒，那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反而燃烧起来的、孤注一掷的决绝！
“赫岑多夫元帅！” 林晓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威压。
“陛下！”赫岑多夫精神一振， “回去告诉卡尔皇帝！德意志帝国不会坐视盟友沉沦！但是，援助不是无条件的！”
“第一，援意战场的德军，由我直接指派指挥官！奥匈军队必须无条件配合！我要的是铁拳，不是内耗！”
“第二，东线牵制进攻，可以！但奥匈必须立刻、马上，将其在巴尔干的所有机动兵力，全部调往加利西亚！告诉斐迪南，保加利亚人必须独自顶住希腊人！奥匈没兵了！”
“第三，蒂萨伯爵？”林晓嘴角勾起一丝冷酷的弧度。
“他不是要权力吗？好！以我和卡尔皇帝联名的名义，任命他为‘帝国战时特别国务大臣’，立刻前往…华沙！去协调对俄前线所有奥匈占领区的民政和后勤！没有我的命令，不得返回布达佩斯！把他调离老巢！至于布达佩斯议会…哼！”
林晓眼中寒光一闪，“汉斯！启动‘啄木鸟计划’！让我们的朋友在布达佩斯工人区和农村‘活动’起来！蒂萨不是怕俄国人吗？那就让他的人民告诉他，是面包和和平重要，还是他那点可笑的分离主义重要！”
“是！陛下！” 汉斯和赫岑多夫同时应道。赫岑多夫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和敬畏，德皇的手段比他预想的更狠辣、更有效！调虎离山加釜底抽薪！
“陛下，那…美国人的通牒…” 外交大臣齐默尔曼小心翼翼地问出了所有人最恐惧的问题。
林晓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阴沉的柏林。雨势渐小，但乌云并未散去。他沉默了片刻，声音低沉而坚定，如同淬火的钢铁：
“回复伯恩斯托夫大使：德意志帝国…拒绝接受美利坚合众国最后通牒中无视战争现实与国际法理的、带有羞辱性质的无理要求！”
书房内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拒绝？！这意味着… 林晓猛地转身，目光扫过众人惊骇的脸，一字一句，如同战锤敲击：
“但是！告诉他，为了展现帝国的和平诚意与人道主义精神，也鉴于当前复杂局势，帝国海军自即日起，单方面、无限期暂停所有在北大西洋主航道（北纬40度以北，西经30度以西划定范围）及地中海针对一切商船的潜艇攻击、拦截与临检行动！暂停范围不包括已被明确划定为交战区（如英伦三岛周边特定海域）且由帝国海军公开通告的区域！”
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
“此乃帝国皇帝基于维护和平之责任所做出的自主决定，非屈服于任何外部压力！帝国保留在任何时刻、基于国家生存与安全之绝对需要而恢复行动的一切权利！要求美方立即解除对德资产冻结及贸易禁运，作为善意回应！”
书房内一片死寂，法金汉、舍尔等军人面露不甘，但眼中也有一丝如释重负。
齐默尔曼则飞快地思索着外交辞令的玄机——拒绝通牒，但主动暂停（而非停止）行动，划定了暂停区域范围（避开了美国东海岸核心航道），强调了自主性，保留了恢复权利，还反将一军要求美国解除制裁…这简直是刀尖上跳舞的艺术！
“陛下…这…这太冒险了…” 齐默尔曼喃喃道。 “冒险？”林晓冷冷一笑，眼中燃烧着孤狼般的野望。
“美国人要的是面子，是台阶，是时间！给他们！但里子，一寸都不能让！用‘暂停’换时间，换空间！用外交的烟雾，掩护我们真正的铁拳！” 他的手指猛地戳向地图上的英伦三岛！
“舍尔！海军！” “是！陛下！”海军总参谋长舍尔立刻立正。
“‘齐柏林’准备好了吗？” “LZ-62号飞艇已完成最后调试！艇长冯·布特拉少校和全体艇员，随时待命陛下检阅！他们渴望为帝国带来荣耀！”
舍尔的语气带着海军特有的狂热。 “检阅？”林晓嘴角勾起一抹冷酷而疯狂的笑意，“不！我要他们立刻出击！目标——伦敦！”
“什么？！现在？”舍尔震惊了，虽然齐柏林飞艇轰炸英国本土的计划早已制定，但选在美国通牒这个敏感时刻…
“就是现在！”林晓的声音斩钉截铁。
“白宫的惊雷需要用伦敦的火焰来回应！让英国人，也让全世界看看！德意志帝国的铁翼，不仅能翱翔于天空，更能将毁灭的阴影，投射到敌人心脏的上空！这，才是对美国佬最好的警告！告诉他们，德国，绝不屈服于任何讹诈！”
他猛地一挥手，如同挥下斩断枷锁的利剑： “命令LZ-62！今夜升空！目标——泰晤士河畔！帝国铁翼的怒涛，从伦敦的夜空开始！”
数日后，1915年8月20日，午夜 伦敦上空。
厚重的云层在月光的边缘翻滚，如同黑色的海潮。
万籁俱寂中，一个巨大的、幽灵般的纺锤形阴影，悄无声息地从云层之上滑过。
LZ-62“齐柏林”飞艇，这艘长达200米的空中巨兽，铝制骨架在稀薄的月光下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三台迈巴赫引擎低沉地轰鸣着，如同来自地狱的叹息。
飞艇吊舱内，艇长冯·布特拉少校透过瞄准镜，俯瞰着下方沉睡的城市。
蜿蜒的泰晤士河如同一条黑色的丝带，串起两岸星星点点的灯火——那是伦敦，大英帝国跳动的心脏，也是工业时代人类文明的灯塔之一。
“高度…2500米…风速稳定…” 导航员低声报告。 “打开弹舱！”布特拉的声音冰冷而稳定，带着一种执行神圣使命般的狂热。
机械师扳动沉重的杠杆，飞艇腹部，巨大的舱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露出了悬挂在架子上的一枚枚圆柱形航空炸弹，如同待产的死亡之卵。
最大的，赫然是两枚300公斤级的大家伙！ “目标区域…泰晤士河船坞区…伦敦金融城…白金汉宫西侧军需仓库…”
投弹手复诵着命令，声音因紧张和激动而微微发颤。他的手指，悬在了冰冷的投弹按钮上方。
“愿上帝保佑德意志！”布特拉在胸前划了个十字，随即眼神变得如钢铁般坚硬，“投弹手！开始攻击！让伦敦人，记住今晚的火焰！”
呜——！ 第一枚100公斤炸弹脱离了挂架，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刺破伦敦宁静的夜空，朝着泰晤士河畔灯火最密集的区域，一头扎了下去！
帝国铁翼的怒涛，裹挟着烈焰与钢铁，轰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