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九,夜幕早早地笼罩了汉东省会。往年这个时候,省委家属院一号楼早已是灯火辉煌,门庭若市。前来拜年、汇报工作、联络感情的各级官员和各界人士络绎不绝,小楼里充满了喧嚣与烟火气,象征着权力中心的炙手可热。
然而今年,情况截然不同。
小楼内外,虽然也按照惯例挂起了大红灯笼,贴上了喜庆的春联和福字,但气氛却异常冷清。没有川流不息的车辆,没有满面春风的访客,甚至连工作人员的身影都少了许多。只有门口站岗的警卫,依旧身姿笔挺,在寒风中呵出阵阵白气,更添几分肃杀。
楼内,更是静得可怕。宽敞的客厅里,巨大的水晶吊灯没有打开,只亮着几盏壁灯,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昏黄而孤寂的光晕。昂贵的红木家具擦拭得一尘不染,却冰冷得没有一丝人气。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空旷的、几乎要凝固的寂静,只有落地钟钟摆规律的“滴答”声,清晰地敲打着时间的流逝。
祁同伟独自坐在书房里。
这间书房,是他真正意义上的“家”,是他运筹帷幄、掌控整个汉东的神经中枢。此刻,宽大的红木书桌上异常整洁,文件已经被秘书提前整理归档。他并没有在工作,只是静静地坐在那张象征着最高权力的高背皮椅上,身体微微后靠,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对面书架上一排排厚重的典籍上。
窗外,远处城市的夜空不时被绚烂的烟花照亮,隐隐约约传来鞭炮的噼啪声和孩子们的欢笑声,那是寻常百姓家的团圆与喜庆。而这些声音,传到这间森严的书房里,却仿佛来自另一个遥远的世界,非但没有带来暖意,反而更加衬出室内的冷清和孤寂。
秘书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杯刚沏好的热茶和一小碟精致的点心。他看到书记并没有在忙,而是以一种罕见的、放松中透着疲惫的姿态坐着,心里微微一动,放轻了脚步。
“书记,给您换了杯热茶。晚上……您想吃点什么?食堂大师傅还在,可以给您单独做点清淡的。”秘书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小心翼翼的恭敬。
祁同伟缓缓转过头,目光从书架上移开,落在秘书年轻而谨慎的脸上。他摆了摆手,声音有些沙哑:“不用麻烦了。我没什么胃口。你也辛苦一年了,早点回去陪家人吧。我这里……不需要人伺候了。”
秘书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看到祁同伟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淡漠和挥退之意,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他轻轻将茶点放在书桌一角,恭敬地说了声“书记,那我先走了,您有事随时打我电话”,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并轻轻带上了房门。
书房里,又只剩下祁同伟一个人。
他端起那杯热茶,氤氲的水汽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吹了吹气,呷了一小口,上好的龙井茶香在唇齿间蔓延,却品不出往日的甘醇,只觉得一片苦涩。
“家?”
这个字在他脑海中闪过,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感。
这里,还能称之为“家”吗?
梁璐早已离开,去了她向往的宁静之地,或许此刻正坐在某个南方小城的温暖灯下,享受着真正的平静。那段始于利益、充满痛苦与利用的婚姻,终于彻底成为了过去式。
高小琴……那个曾与他有过刻骨铭心感情、也纠缠着无数秘密的女人,如今被他“保护”在遥远的异国他乡,形同软禁,是他辉煌成就背后一个必须被永久封存的、不能见光的影子。
儿子祁明(如果沿用原着设定),与他关系疏远,常年在外,或许在这个合家团圆的日子里,也未必会想起他这个高高在上、却无比陌生的父亲。
至于那些围绕在他身边的部下、盟友……他们敬畏的是他手中的权力,依附的是他带来的利益。一旦他失势,树倒猢狲散是必然的结局。这其中,又有几分是真正的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