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程度的后手(2 / 2)

祁同伟的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程度这一手,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当然知道高育良并非完美无瑕,早年与赵立春的交往、吴惠芬老师那段讳莫如深的往事,都是经不起深究的灰色地带。但他从未想过,要去主动挖掘、甚至掌控这些。他和高育良的关系,是师徒,是政治同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捆绑。动高育良,就是动摇他自己的根基!

然而,程度的提议,又像魔鬼的低语,充满诱惑。权力顶峰的本质是孤独,是制衡。高育良的身体状况江河日下,思想也越来越趋向于保守和“理想化”,与祁同伟务实乃至强硬的作风,已经出现了细微的裂痕。谁能保证,将来不会出现更大的分歧?届时,手里多一张牌,就多一分主动。

更重要的是,程度此举本身,就是一种信号。这个最隐秘、最得力的干将,似乎已经在为“后高育良时代”做打算了。他是在表忠心,也是在试探祁同伟的野心边界。

祁同伟久久没有说话。他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窗外被暴雨蹂躏的庭院。雨水在地上汇成浊流,奔向未知的下水道。他的背影挺拔而孤独,仿佛承载着整个汉东的重量。

他想起了多年前,在汉东大学的校园里,高育良如何赏识他这个寒门学子,如何悉心栽培;想起了在政法系的课堂上,高老师侃侃而谈法学哲理,风采照人;想起了在一次次政治风波中,师徒二人如何携手并肩,一步步走到今天……

但他也想起了不久前那次环保事件的处理,高育良的“怀柔”与自己的“果断”形成的对比,以及事后高育良那句意味深长的提醒。他想起了高育良病倒后,自己代理主持工作时,那种大权在握、无人掣肘的感觉……

忠诚与野心,情义与利弊,过去与未来,在他脑中激烈交锋。

终于,他转过身,脸上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冷静,甚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他没有去看那个档案袋,而是盯着程度,一字一顿地说:

“程度,你记住我今天说的话。高育良书记,是我的老师,是我们汉东班子的班长,是定海神针!没有他,就没有汉东今天稳定的大局,也没有我祁同伟的今天!”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金石之音,敲打在程度的耳膜上:“关于高书记的任何所谓‘材料’,不管它们是什么,从哪里来,都到此为止。你亲自负责,把所有相关的痕迹,清理干净。我不希望再听到、再看到任何关于这件事的一个字!明白吗?”

程度的脸色微微一白,但立刻低头应道:“是!祁书记,我明白了!我立刻去办,保证处理得干干净净!”

“至于高小琴的事,”祁同伟的语气缓和了一些,但依旧带着决断,“我自有考量。你的任务是,在她的事情最终决定之前,确保‘翠湖居’绝对平静,不能出任何纰漏。”

“是!请您放心!”程度肃然应答。

祁同伟挥了挥手:“去吧。以后,把心思都用在正道上。”

程度不再多言,拿起那个档案袋,躬身退出了房间,背影很快消失在走廊的拐角。

房间里又只剩下祁同伟一人。他缓缓坐回沙发,端起那杯已经微凉的茶,却没有喝。刚才那番义正辞严的话,是说给程度听的,又何尝不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他成功压制了程度的危险试探,维护了与高育良同盟的表面稳固。但他知道,有些种子,一旦被提及,就已经种下。程度的忠诚,或许依旧可靠,但这忠诚里,已经掺杂了基于利益计算的投机。而他自己心中那关于权力制衡的魔鬼,也已经被唤醒,只是被强行按捺下去。

他看了一眼窗外依旧滂沱的大雨。汉东的这盘棋,越是到了收官阶段,越是不能有丝毫行差踏错。高小琴的请求,程度的“后手”……这些都是棋盘上突然出现的变数。他需要时间,需要绝对的冷静,来权衡这一切。

杯中的茶水已冷,他却没有唤人更换。那冰冷的触感,从指尖慢慢传到心里,让他保持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前路,依旧迷雾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