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东来目光一凛,立刻明白了任务的敏感性和重要性。这是要主动“排雷”,防患于未然。“明白!保证完成任务,绝不留下后患!”
祁同伟又看向程度:“吕梁那里……他现在的犹豫,是好事,说明他懂得权衡利弊。老领导的话,对他起了作用。暂时不要惊动他,继续观察。但要确保,他保险柜里的那份报告,永远不会有机会见光。至于那个央媒调研团……”
祁同伟的嘴角勾起一丝冷峻的弧度:“来者是客,我们要热情接待,充分展示汉东改革开放的新成就和社会治理的新气象。程度,你负责全程‘陪同’调研,尤其是那位方静记者,她要看的,我们大大方方给她看,但她想看的‘额外’的东西,一点影子都不能让她碰到。调研的路线、访谈的对象、提供的材料,你要亲自把关,做到万无一失。要让这次调研,变成对我们工作的正面宣传,而不是某些人期望的揭丑大会。”
“是!我会制定详细方案,确保每一个环节都在掌控之中。”程度沉稳应答。
“李达康那边……”祁同伟沉吟片刻,“他不动,我们也不动。但他秘书察觉到的异常,说明他也不是完全置身事外。这个人,是个变数,要格外留意他的动向。京州是他的地盘,但也不能成为信息黑洞。”
部署完毕,祁同伟走到窗边,再次望向夜空。“山雨欲来风满楼。但这风,能不能吹动我们汉东这棵大树,还得看我们的根基扎得深不深,枝干硬不硬。各位,现在是关键时刻,一丝一毫都不能松懈。我们要让所有人都看看,汉东的天,变不了!”
赵东来和程度肃然起身,齐声应道:“是!”
会议结束,两人悄无声息地离开。祁同伟独自留在办公室里,巨大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他并没有因为做出了部署而感到轻松,反而感觉肩上的担子更重了。暗潮已经汇聚,来自不同方向的力量正在试探、窥伺。侯亮平的不甘寂寞、神秘调查员的出现、吕梁的摇摆、央媒的“来者不善”、李达康的静观其变,还有京城那若隐若现的压力……所有这些,都像一根根无形的丝线,缠绕过来,试图束缚他,甚至将他拖入深渊。
但他祁同伟,从来就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他从一个农家子弟走到今天的位置,经历过太多的风雨和搏杀。每一次危机,都被他转化为了机遇。这一次,也不例外。
他拿起内部电话,接通了秘书:“通知下去,明天上午九点,召开全省公安机关安全稳定工作视频调度会,各市、县(区)局一把手参加。我要再强调一遍,非常时期,必须保持最高的警惕,最硬的措施,确保汉东大局的绝对稳定!”
放下电话,祁同伟坐回办公椅,打开一份文件,开始批阅。他的神情恢复了平日的冷峻和专注,仿佛刚才那场决定了许多人命运的秘密会议从未发生过。灯光下,他的侧脸线条坚硬,如同磐石。
就在祁同伟运筹帷幄的同时,汉东的夜晚,不同的角落,暗流仍在悄然涌动:
在李达康位于京州市委家属院的家中,书房灯还亮着。李达康并没有看文件,而是站在一幅汉东省地图前,目光锐利。他手中拿着那份关于祁同伟亲戚问题的匿名材料复印件,沉吟良久。最终,他走到碎纸机前,将材料塞了进去。机器的嗡鸣声中,纸屑纷飞。李达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不会主动出手,但他会牢牢记住这一切。他在等待,等待一个最佳的时机,或者,等待祁同伟自己出现失误。
在最高检家属院,侯亮平站在阳台上,望着南方的夜空,那里是汉东的方向。他与季昌明通过电话后,心情并未完全平静。老领导支持他谨慎追查,但也提醒他注意安全,不要盲目行动。侯亮平感觉到,一张无形的网似乎正在收紧,他的调查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力。但他骨子里的执拗被激发了。他知道,真正的较量,或许才刚刚开始。
在吕梁家的书房里,他同样无法入眠。老领导的话言犹在耳,但锁进保险柜的那份报告,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着他的良心。他第一次对自己选择的道路产生了深刻的怀疑。是继续做一把“把握分寸”的手术刀,还是坚持做一根“容易折断”的锋芒?这个困惑,注定要伴随他很长一段时间。
而在城市某个不起眼的宾馆房间里,程度手下的精干人员,正在电脑前紧张地工作着,屏幕上流动着复杂的数据流,他们的任务是根据祁同伟的指示,筛选、锁定那些需要被“清理”的“尾巴”名单,为赵东来的行动提供精准的目标。
汉东的夜,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汹涌。祁同伟已经吹响了反击的号角,一场围绕“清理”与“反清理”、“调查”与“反调查”的暗战,悄然拉开了序幕。所有的线索、所有的人,都在这股巨大的暗流中沉浮,被推向未知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