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汉东省电视台的黄金时段新闻,头条便是“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高育良高度重视,省公安厅长祁同伟亲切看望慰问被违规审讯当事人刘庆祝”的专题报道。镜头里,祁同伟温和的面容、坚定的话语、安抚的动作,与新闻主播措辞严厉地抨击“个别干部特权思想严重、执法行为粗暴”的画外音相互映衬,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和情感冲击。
第二天,省委机关报也在头版显要位置刊发了长篇通讯,标题更加直白:《法律面前没有特权,感情之中更见担当——祁同伟厅长看望刘庆祝侧记》。文章极尽渲染之能事,详细描述了祁同伟的“温情”细节,并配发了多张现场照片。文章最后上升到政治高度,指出“祁厅长的这次探望,不仅是对受害群众的安抚,更是汉东省依法治国、规范执法决心的鲜明体现,是对某些错误行为的当头棒喝”。
这些经过精心剪辑和编排的报道,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汉东省乃至更广范围内激起了巨大的舆论波澜。民间和官场上,议论纷纷。对比此前侯亮平强势、甚至有些霸道的办案风格,祁同伟此刻展现出的“温情”与“担当”,无疑赢得了大量的同情分和印象分。
“看看人家祁厅长,这才是人民公仆的样子!”
“侯亮平就是仗着有背景,胡作非为,活该被停职!”
“还是祁厅长讲道理,重程序,这样才不会冤枉好人。”
“看来汉东的政法系统,还是需要祁厅长这样稳得住的干部来掌舵。”
诸如此类的议论,开始在茶馆、饭店、机关单位的办公室乃至网络上悄然流传。尽管程度在其中巧妙引导功不可没,但祁同伟出色的表演确实是这一切的基石。
就在祁同伟的“温情秀”广受好评的同时,沙瑞金在办公室里看完了电视报道,又翻开了当天的报纸,他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随手将报纸扔在桌上,对坐在对面的田国富和省纪委书记苦笑一声:“看到了吗?国富同志。同伟同志这一手,‘温情牌’打得漂亮啊。一下子就抢占了道德和舆论的制高点。我们现在是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田国富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舆论已经被煽动起来了。我们现在任何为侯亮平辩护的言论,都会被解读为包庇和狡辩。祁同伟这一步,确实踩在了七寸上。”
沙瑞金走到窗前,看着楼下大院门口依稀还有一些记者在蹲守,缓缓说道:“他现在是春风得意马蹄疾。慰问是假,巩固胜利果实、进一步孤立我们才是真。这份‘温情’,可是裹着蜜糖的毒药啊。”
而此刻,回到办公室的祁同伟,屏退了左右,只留下程度。他脸上那副“温情”、“凝重”的面具早已卸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冷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媒体那边的反响怎么样?”他点燃一支烟,深吸了一口,淡淡地问。
程度恭敬地回答:“厅长,效果非常好!几家主要媒体的报道都是按照我们预设的方向走的,网络上的引导也已经跟进,目前的舆论态势对我们极为有利。”
祁同伟点了点头,吐出一串烟圈:“刘庆祝那边,还要继续安抚,但不能让他真以为没事了。要让他明白,只有紧紧跟着我们,他和他儿子才能平安。同时,要防止沙瑞金那边的人接触他。”
“您放心,医院里外都是我们的人,绝对万无一失。”程度信心满满。
祁同伟走到窗边,看着城市璀璨的灯火,目光深邃。这场舆论战,只是整个战役的一部分。他用“温情”成功地塑造了形象,打击了对手,但这还不够。他需要利用这个有利时机,继续扩大战果,从组织程序上,彻底将侯亮平钉死,让沙瑞金没有翻盘的可能。
“通知下去,明天上午,召开公安厅党委扩大会议,主题就是……深入学习育良书记的理论文章,结合侯亮平事件,全面整顿规范执法行为。”祁同伟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峻的弧度,“我们要把‘依法治国’这面旗帜,举得更高,喊得更响。”
程度心领神会:“是,厅长!我马上安排!一定要让全厅上下,都深刻认识到侯亮平错误的严重性,和厅长您坚持原则的正确性!”
祁同伟摆摆手,程度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办公室内重新归于寂静,但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这“温情”的余韵中,悄然酝酿。侯亮平的命运,沙瑞金的权威,乃至汉东未来的格局,都将在接下来的短兵相接中,迎来决定性的转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