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长，您的意思是……”程度的声音有些干涩。
“我的意思是，”裴书文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从今往后，那些踩线的事，沾边的事，一律停止！以前留下的手尾，能清理的，想办法清理干净；清理不掉的，也要确保绝对不能再被翻出来。我们要学会，在规则之内做事，在阳光之下走路。”
程度心中翻江倒海。停止？清理？这简直是颠覆了他对祁同伟的认知！这位厅长，难道真的因为一场病，就打算金盆洗手，立地成佛了？这可能吗？赵公子那边怎么交代？
看着程度脸上掩饰不住的惊疑和犹豫，裴书文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语气放缓，但依旧坚定：“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赵瑞龙那边，我自有分寸。你记住，从现在起，你的首要任务，不是去办那些见不得光的事，而是帮我把厅里盯紧，尤其是内部。王海主持工作期间，有什么异常动向，人事上有什么风吹草动，特别是……如果有什么人，想借着新书记到任的机会，搞些小动作，你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他给程度指明了新的方向——从干“脏活”的打手，转变为掌控内部信息的“耳目”。这同样重要，但风险却大大降低。
程度是聪明人，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关窍。这是在给他一条相对安全的路，也是将他更紧密地绑在祁同伟的战车上，只是这辆战车，似乎要换一种方式前进了。
是继续跟着一个可能随时爆炸的旧主子，还是跟随一个看似要转向“正道”的新主子？程度几乎没怎么犹豫。他深知自己早已和祁同伟捆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果祁同伟能成功转向，他程度自然也能安全上岸；如果祁同伟倒台，他绝无幸理。既然如此，不如赌一把，赌这位厅长是真的“醒悟”了。
想通此节，程度脸上的犹豫尽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决然和恭敬：“厅长，我明白了！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以后我一定谨言慎行，一切按您的指示办，绝不再给您惹麻烦！”
看到程度表态，裴书文心中一定。他知道，程度这样的人，一旦做出选择，执行力是毋庸置疑的。
他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拍了拍程度的肩膀，语气恢复了温和：“老程，你是我的老部下，我信得过你。跟着我，以后未必能大富大贵，但我可以跟你保证四个字——问心无愧，平安落地。”
“问心无愧，平安落地……”程度喃喃重复着这八个字，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这对于曾经在灰色地带行走的他来说，无疑具有巨大的吸引力。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厅长，我记下了！”
又简单交代了几句厅里需要注意的事项，并叮嘱程度近期保持低调，减少直接联系后，裴书文便让程度先离开了。
独自坐在茶室里，裴书文慢慢喝完杯中已经微凉的茶，心中思绪起伏。收服程度，算是解决了内部一个潜在的隐患，也为自己增添了一个有用的耳目。梁璐、高育良、程度……这几条线，算是初步理顺了。
但最大的威胁，赵家，依旧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与赵瑞龙的通话只是暂时稳住，赵立春的亲自敲打更是表明了赵家的态度——他们不会轻易放手。
下一步，该如何与赵家进行切割？是继续虚与委蛇，等待沙瑞金到来后借力打力？还是需要主动出击，寻找赵家的破绽？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病休的宁静时光即将结束，风暴，很快就要来了。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出茶室，融入了京州沉沉的夜色之中。接下来的路，需要更加谨慎，也更加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