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廊的地板由一块块颜色深沉的木板拼接而成,每一块都散发着岁月沉淀后的气息。当人走在上面时,脚下便会传来一阵轻微而诡异的声,那声音仿佛来自地底深处,让人不禁心生寒意,怀疑是否有某种神秘生物正潜伏于这地板之下,默默地咀嚼着坚硬的木材。
回廊两旁整齐排列着各式各样的钟表,这些古老的机械装置似乎承载了无尽的历史记忆,但此刻却无一例外全都失去了正常运行的节奏。有些钟表的指针如同脱缰野马般急速飞驰,不断超越彼此,永不停歇;另一些则宛如陷入沉睡一般静止不动,其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尘土,仿佛已经沉寂了数个漫长的世纪。
注意那些表针!李醒轻声提醒道,同时伸出手指轻轻摩挲着自己指尖处若隐若现的红色痕迹,仿佛它能够感应到周围环境中的微妙变化。接着,他猛地将手一伸,直直地指向左边那个造型精美的铜质怀表。只见这个怀表的表盖大张开来,内部原本应该安静运转的指针此时竟如陀螺般疯狂转动起来,其锐利的尖端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芒,仿佛随时准备撕裂任何靠近它的物体。
这些表针会根据我们的心跳速度来调整转速,如果我们的心跳加快,它们也会跟着变得异常锋利,甚至可以轻易割破人的影子……而且,要是不小心被表针扎伤,那么我们自身所拥有的时间将会被无情夺走一小部分。说到这里,李醒的脸色微微一变,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之色。
就在这时,只听“啊”的一声惊叫传来,原来是林默发出的声音。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她手中拿着那片原本碧绿的桑叶书签,此刻却不知为何缠绕在了一个古老的座钟指针之上。而更令人惊奇的是,那翠绿的光芒竟然正源源不断地被指针所吞噬,眼看着书签的边缘逐渐泛起一层枯黄之色。
再看向那个座钟的镜面,里面赫然映出一个身着旗袍的女子身影。她正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地刮擦着玻璃表面,嘴唇微张,但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然而从她的口型可以看出,她似乎正在念叨着什么:“放我出去......”
眼见这诡异一幕,林默顿时吓得脸色苍白如纸。一旁的大哥见状,毫不犹豫地挥动他那粗壮的触须,如同闪电一般激射而出,紧紧缠住了座钟的指针。紧接着,他用力一扯,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指针应声断裂开来。与此同时,座钟的镜面也像是承受不住压力似的,刹那间出现无数道细密的裂纹,犹如蜘蛛网般迅速蔓延开来。
伴随着一阵清脆的碎裂声响起,整个镜面彻底破碎成一地残渣。而那个被困在镜子中的影子,则在这一刻发出了一声凄厉至极的尖叫——尽管没有真正的声音传出,但在场所有人都能清晰感受到那种毛骨悚然的恐惧氛围。最后,这个影子化为一团浓郁的黑雾,以惊人的速度钻入了墙壁的缝隙之中,消失不见。
“那是我妈妈的影子……”林默的声音带着哭腔,弯腰去捡书签时,却发现地板上多了一圈水渍,水渍里映出她的脸,眼角挂着泪,和记忆里母亲临终前的模样一模一样。
“别看!”我一把将她拽起来,水渍里的倒影突然伸出手,指甲尖锐如刀,差点划破她的脚踝。那倒影的眼睛里没有泪,只有两团燃烧的灰火,“它在利用你的愧疚感,让你主动停留在这个时间点!”
在那幽深狭长的回廊尽头处,突然飘来了一串神秘莫测的风铃声。这阵铃声并非悦耳动听、清脆空灵之音,反倒如同以骸骨猛烈碰撞金属所产生出的一种低沉压抑且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众人皆被这突如其来的异响吸引住了目光,并循着声源之处定睛观瞧,但见在这条廊道中间部位的墙壁之上,赫然悬挂着一幅硕大无朋的巨幅油画作品。
这幅画作描绘得栩栩如生,仿佛要从画布之中跃然而出一般——画面中央站着一名身着精致华丽燕尾礼服的钟表工匠,此刻的他正全神贯注地低着头,聚精会神地调试手中握着的那块小巧玲珑却又造型别致的怀表;由于光线昏暗不明,致使这名钟表匠的面庞恰好隐匿于一片浓重深邃的黑影当中,让人无法看清其真实容貌与表情,唯有那若有似无、若隐若现的一抹阴森诡谲笑容,才能够勉强分辨出来。
然而最为离奇古怪之事还不止于此:就在大家目不转睛地凝视这幅油画之际,惊奇地发现画中之怀表内的时针竟然开始缓缓移动起来!而且更为惊人的是,这块虚构的怀表所显示出的时刻居然跟此时此刻现实世界中某座真实存在的时钟毫无二致、分毫不差!不仅如此,当人们试图挪动脚步改变自身位置时,更是惊恐万分地察觉到画里面那位钟表匠人的纤细十指亦会随之微微上扬颤动,宛如正在给眼前这些不速之客指明前进道路一样……
“规则第八条:钟表馆里的画都是‘时间的窗口’,能看到过去的影子,但不能和画中人对视,否则会被拉进画里,成为新的装饰。”碎花裙女人突然开口,她的白花瓣在画前打着转,花瓣边缘碰到画框时,立刻化作一缕青烟,“你看画的角落……”
我们凑近一看,画的右下角有个不起眼的签名,不是人名,而是一行小字:“所有时间的囚徒,终将成为时间的一部分。”字迹的颜色像是干涸的血迹,边缘还在微微蠕动。
就在这时,李醒毫无征兆地戛然而止,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动弹不得。他的双眸如同被磁石吸引般紧紧锁定在画面中央那块精致而古老的怀表之上,眨也不眨一下。
那……那是师父的怀表! 李醒的嗓音略微颤抖着,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与惊愕。与此同时,一道鲜艳刺目的红痕如灵蛇出洞般从他白皙的颈项处蜿蜒而出,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蔓延开来,不断跳跃扭动,仿佛要挣脱皮肤的束缚破体而出。
此刻,整个世界都变得异常安静,时间亦好似凝固了一般。只有那颗悬停在空中的心脏,正剧烈地撞击着胸腔,发出阵阵沉闷有力的搏动声——扑通、扑通、扑通......
突然间,原本静止不动的画面竟产生了奇妙的变化:画中的钟表匠仿若感受到了李醒的注视和低语,竟然开始慢慢抬起头来。尽管那张面庞仍旧深陷于浓重的阴影之中,让人无法看清其真实面目,但仅仅只是那对眼眸,便已足够震撼人心——它们宛如两团熊熊燃烧的烛焰,炽热夺目且充满生机活力;又恰似两颗璀璨闪耀的宝石,熠熠生辉并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光芒。这双眼睛就这样直勾勾地凝视着眼前的李醒,没有丝毫退缩之意,反而越发明亮耀眼起来。
“醒儿,过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从画里传来,和守剑人平日里的语气一模一样,“师父教你调表,调好了,我们就能一起离开这里了。”
李醒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往前走,眼神变得有些迷茫。红痕在他掌心剧烈燃烧,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是在对抗某种无形的力量。
“别去!”我冲过去拽住他的胳膊,画中的钟表匠突然露出了脸——那根本不是守剑人,而是个没有五官的黑影,脸上只有怀表大小的黑洞,里面塞满了旋转的齿轮,“那是影子用你师父的声音做的诱饵!你看画里的背景!”
画中的背景不是钟表馆,而是一片漆黑的虚空,无数只手从虚空中伸出,抓着各式各样的怀表,每个怀表里面都囚禁着一个痛苦挣扎的影子。李醒的师父就在其中一个怀表里,他的影子正被齿轮一点点碾碎,化作怀表的零件。
李醒猛地清醒过来,红痕瞬间暴涨,化作一把长剑,狠狠劈向油画。油画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画中的钟表匠和怀表瞬间扭曲变形,化作无数只黑色的飞虫,朝着我们扑来。
“快跑!”
我们转身就跑,飞虫撞在墙壁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落地后化作一个个细小的齿轮,在地板上滚动着,试图重新组合成钟表的形状。
跑过油画时,我无意间回头,发现画中的背景已经变了——刚才那些抓着怀表的手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我们四人的影子,正被画中的黑洞一点点吞噬,嘴角还带着和钟表匠一样的诡异微笑。
回廊的尽头越来越近,那口巨大的座钟也越来越清晰。座钟的钟面上没有数字,只有十二个均匀分布的小孔,每个小孔里都嵌着一只眼睛,瞳孔是黑色的齿轮,正随着钟摆的晃动而转动。
座钟旁边站着个穿西装的人偶,和舞台上的新郎装人偶一模一样,只是这次,它的手里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四个小巧的沙漏,沙子是暗红色的,像是用鲜血凝固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