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回声谷(2 / 2)

2. 敢说出口的,就不算遗憾

3. 离开时别回头,你的回声会跟着风,找到该去的地方」

我们往谷外走时,身后的石头还在断断续续地“说话”,只是这次的声音里都带着笑,像孩童得到了糖,像老人见了归人。李醒把铜铃解下来,挂在祭坛的石柱上,铃声清越,混着石头的回声,像首温柔的歌:“告诉后来的人,心里的话别憋着,说出来,天塌不了。”

紫衣姑娘站在祭坛前朝我们挥手,她的身影渐渐和薰衣草融为一体,化作一片流动的紫雾,连带着那座祭坛,都慢慢隐进了花海深处。我摸了摸怀里的江离布偶,它的红豆眼睛映着归心崖的方向,亮得像两颗小太阳。

归心崖的轮廓在金光里越来越清晰,崖顶的风卷着枫叶,红的黄的,像无数只振翅的蝴蝶。我知道,那里一定有更温柔的回声在等我们——毕竟,敢对自己诚实的人,总能在风里听到世界对他说一句:“欢迎回来。”

我们相视一笑,踩着发光的光带,朝着那片金光走去。风掀起衣角时,仿佛真的听见身后传来无数声应答,轻得像羽毛,却重得能压在心底,成了往后路上最暖的重量。

归心崖的风比回声谷烈,卷着枫叶打在脸上,带着点刺刺的疼。崖边立着块巨大的无字碑,表面光滑如镜,能映出人影,却偏偏照不出轮廓,只把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拖在地上的心事。

李醒刚走到碑前,影子突然从碑上跳了下来,变成个穿粗布褂子的少年,手里攥着个断了弦的风筝。“师父总骂我笨,连风筝都放不好。”少年低着头,脚尖蹭着地面,声音闷闷的,“可他每天都偷偷把风筝修好,第二天假装没事似的扔给我。”

是李醒心里的影子。他猛地后退半步,眼眶发红——那是他埋了十几年的事,当年师父临终前,枕头下就压着个缠着金线的风筝骨架,线轴上还绕着他最爱玩的红绸子。

“他不是骂你笨,是怕你总惦记着玩,耽误了学手艺。”碑上突然浮出另一道影子,是个留着山羊胡的老人,手里拿着把刻刀,正往风筝骨架上雕花纹,“这小子,当年偷了我半盒金漆,就为了补你那破风筝的断线,还嘴硬说是‘不小心蹭上的’。”

李醒的眼泪“啪嗒”掉在地上。老人的影子笑了笑,渐渐淡去前,往他手里塞了个东西——是那个缠着金线的风筝骨架,线轴上的红绸子在风里飘得正好。

林默走到碑前时,影子从碑上滑下来,变成个穿碎花裙的小姑娘,正蹲在灶台前哭,手里捏着块焦糊的饼。“娘总说我笨,连饼都烙不好。”小姑娘抽噎着,“可她每次都偷偷把焦的那块吃掉,还说‘糊的香’。”

碑上立刻映出个系着围裙的妇人影子,正往灶膛里添柴,侧脸的线条和林默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傻丫头,”妇人笑着擦去她脸上的泪,“娘是怕你嫌自己笨,以后再也不学着做饭了。你第一次烙的糖饼,甜得能齁死人,我不也吃了三块?”

林默伸手去碰妇人的影子,指尖却穿过了虚影。她望着碑上渐渐淡去的轮廓,突然笑了,眼眶却湿了——原来那些年被她视作“嫌弃”的话,全是裹着糖的疼惜。

大哥的影子从碑上站起来时,带着身海水的腥气,手里攥着张泛黄的船票。“当年要是我没把救生衣让给老陈,他是不是就不会沉下去?”影子的声音像泡在海水里,发涨发沉,“我总说他‘逞能’,其实是怕他出事,我连句‘小心点’都没好意思说。”

碑上的海水突然退去,露出片沙滩,老陈的影子正坐在礁石上抽烟,朝他挥了挥手里的酒壶:“小子,那天你把救生衣塞给我时,手都在抖,以为我看不出来?我那婆娘孩子,托你照顾了,谢了啊。”

大哥捂住脸,肩膀剧烈地抖着。风卷着枫叶落在他手背上,像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我走到碑前时,影子轻飘飘地浮在半空,是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正踮着脚往信箱里塞信,信封上写着“给天上的安珠”。“我总怕她嫌我写得啰嗦,”小姑娘咬着嘴唇,把信往里面塞了塞,“可我就是想告诉她,院子里的茉莉开了,她种的那盆,今年发了三棵新芽。”

碑上的云层突然散开,露出片干净的蓝天,安珠的影子坐在云朵上,手里晃着个玻璃瓶,里面装着几朵干茉莉。“傻丫头,”她笑着晃了晃瓶子,“每封信我都收到了呀,你看,花都替你存着呢。”

风突然停了。无字碑上的影子渐渐融回镜面,只在石面上留下层薄薄的水汽,像刚哭过的痕迹。远处的海平面泛着金光,枫叶在崖边打着旋,像无数只手在挥别。

“走吧。”李醒把风筝骨架塞进口袋,声音还有点哑,却带着股轻快,“回去给师父的风筝糊层新纸,开春就能放了。”

林默点头,指尖还残留着触碰虚影的暖意:“我娘爱吃甜口的,下次烙饼多放两勺糖。”

大哥望着海平面,深深吸了口气,像卸下了千斤重担:“老陈家的小子今年高考,我得去看看,别跟他爹似的,总爱逞能。”

我们往崖下走时,风又起了,卷着枫叶追上来,像在送我们一程。归心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却不再沉重——原来那些藏在心底的回声,从来都不是用来困住自己的枷锁,而是前人埋下的路标,告诉你:路还长,往前看,别回头,那些爱过你的人,都在风里,陪着你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