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叶箭头指向的方向,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腐叶混着铁锈的怪味。我们踩着钟表碎片往外走,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咯吱作响。刚走出钟楼,身后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那座水晶钟的残骸竟自动拼合成完整的钟面,指针疯狂倒转,发出齿轮错位的刺耳摩擦声,仿佛在诅咒我们的离开。
“别回头。”大哥的触须突然绷紧,卷住我的手腕往侧面一拽。我踉跄着躲开,只见刚才站的地方,地面裂开一道黑缝,涌出的灰雾里伸出无数苍白的小手,指甲缝里还嵌着钟表齿轮的碎片。
前方的路渐渐被一片枯树林吞没,枫叶在枝头簌簌发抖,叶片背面泛着诡异的青黑色。林默突然停下脚步,指着树干上的刻痕:“这是……抓痕?”那些痕迹深可见骨,边缘还挂着些暗红色的纤维,像是布料撕撕碎的残片,“而且每棵树上的抓痕都在同一高度,像是被什么东西拖着走时留下的。”
李醒的铜铃突然急促地颤动起来,他往地上一蹲,耳朵贴着泥土听了片刻,脸色发白:“地下有东西在动!不止一个!”话音未落,脚下的土地突然鼓出个包,土块飞溅中,一只缠着铁链的手猛地破土而出,指甲又尖又弯,深深抠进旁边的树根里,铁链末端还拴着块生锈的铁牌,上面刻着“三号实验体”。
“实验体?”我摸着口袋里的江离布偶,布偶的红豆眼睛突然渗出暗红色的水渍,“这里是……什么实验室?”
林默挥起铁锹劈向那只手,铁器碰撞的火花里,她咬牙道:“管它是什么!先砍断再说!”铁锹落下的瞬间,地下传来成片的嘶吼,无数只手从土里冒出来,铁链拖地的“哗啦”声像条毒蛇,顺着树根蔓延到我们脚边。
退无可退时,前方的枯树突然向两侧分开,露出个被藤蔓掩盖的洞口,洞口挂着块腐朽的木牌,字迹模糊,只能辨认出“档案室”三个字。“进去躲躲!”大哥的触须缠住藤蔓猛地一扯,洞口瞬间扩大,一股浓重的福尔马林味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洞里比外面更黑,墙壁上嵌着一排排玻璃罐,罐子里漂浮着各种器官,有的还在微微蠕动,泡液里沉着些细小的钟表零件。李醒点亮打火机,火光扫过之处,我们才看清——每个罐子上都贴着标签,写着“时间过敏症”“钟表依存症”,而最里面的罐子里,泡着个完整的孩童躯体,眼睛是两颗停止转动的怀表指针,心口插着半截枫叶形状的钥匙。
“这是……枫叶钥匙?”林默的声音发颤,“传说能打开‘绝对时间点’的钥匙……”
话没说完,洞口突然传来铁链绷紧的锐响,那些从土里爬出来的“实验体”已经围了上来,它们的喉咙里发出“咔嗒”声,像是齿轮卡壳,脖子上都戴着和铁牌同款的项圈,项圈上的钟表指针正以逆时针旋转,皮肤下隐约能看到齿轮的轮廓在蠕动。
其中一个实验体突然扯开喉咙,露出嵌满碎玻璃的嘴,嘶吼道:“钥匙……把钥匙交出来……”它的手腕上,赫然戴着块儿童电子表,表盘裂成蛛网,数字却在疯狂跳动:11:11、02:02、07:07……
李醒突然拽住我往玻璃罐群里钻:“它们怕这些罐子!快!往最里面走!”那些实验体果然不敢靠近玻璃罐,只是在边缘焦躁地转圈,铁链甩得石壁“当当”响,项圈上的钟表突然集体发出“嘀嘀”的警报声,指针同时指向了十二点——
“咚——”
档案室深处传来一声沉闷的钟鸣,最里面的罐子突然炸裂,泡液溅了满地,那半截枫叶钥匙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实验体们像疯了一样撞向玻璃罐,碎片飞溅中,我看见它们的皮肤正在脱落,露出只银灰色的虫子,每只虫背上都背着个微型钟表,正朝着钥匙的方向聚集。
“捡钥匙!”大哥的触须卷住我的腰,将我往前一送,“绝对时间点是修正所有规则的关键!”
我扑过去抓住钥匙,指尖刚触到冰凉的金属,那些虫子突然炸开,化作银白色的粉末,而实验体们的项圈“啪嗒”一声全部崩断,身体像散架的钟表一样瘫在地上,齿轮滚得满地都是。
但那把钥匙,却在我掌心烫得像块烙铁,上面的枫叶纹路突然亮起红光,映得墙壁上浮现出一行血字:
“绝对时间点的背面,是所有未被选择的遗憾。”
洞口的藤蔓开始枯萎,外面传来新的嘶吼声,比刚才的实验体更密集,更近。李醒拽着我往档案室深处退,火光中,我看见墙壁上有扇暗门,门把手上缠着圈枫叶形状的锁链——正好能套进钥匙的凹槽。
“要开吗?”林默的铁锹已经举了起来,汗水顺着她的下颌线往下滴,“谁知道门后藏着什么……”
钥匙在掌心震动得越来越厉害,仿佛有生命般要往暗门的方向钻。远处的嘶吼声已经清晰到能听见牙齿摩擦的“咯吱”声,而那些散落在地的齿轮,不知何时开始重新组合,渐渐拼出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开!”我咬着牙将钥匙插进锁孔,转动的瞬间,暗门发出沉重的“咔嚓”声,门缝里涌出的不是风,是密密麻麻的钟表指针,像无数根细针,刺得人皮肤发麻。
门后的世界,在火光中缓缓展开——
那是一片没有尽头的钟表墓地,每个墓碑都是座倒放的钟,钟面上刻着不同的人脸,时针分针交叉成十字,将那些脸钉在表盘中央。而墓地尽头,立着座最大的钟,钟面上刻着我们所有人的名字,指针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着“零点”疯狂转动。
更可怕的是,那些墓碑里的人脸,眼睛都在眨动,嘴角咧开相同的弧度,像是在无声地笑。
“它们在等零点。”大哥的触须缠得我手腕发疼,“零点一到,所有未被修正的规则,都会变成墓碑上的刻痕,永远没法改了。”
钥匙突然从锁孔里弹出来,落在钟墓前的空地上,发出“叮”的一声轻响。几乎同时,所有墓碑的钟面都开始倒转,那些人脸的眼睛里,流出黑色的血泪,顺着钟面的裂痕往下淌,在地上汇成蜿蜒的小溪,朝着我们脚边蔓延过来。
而远处的嘶吼声,已经近在耳边。
黑色的血泪在地上漫开,脚边的泥土渐渐变软,踩上去像陷进腐肉里,发出“咕叽”的黏腻声响。那些墓碑上的人脸开始扭动,五官在钟面上融化又重塑,最后都变成了同一个模样——是钟楼里那个戴眼镜的老头,只是这次,他的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转动的齿轮。
“找到你们了。”无数个老头的声音从钟面里钻出来,叠在一起像生锈的锯子在拉木头,“绝对时间点不是救赎,是坟墓啊……”
李醒的铜铃突然爆发出刺目的银光,将涌来的血泪逼退三尺。他把铜铃往我手里一塞:“拿着!这东西能镇住怨念!我去看看那座大钟!”话音未落,他已经踩着血泪朝墓地尽头冲去,银白的毛发在黑暗里像道闪电,每一步都激起无数飞溅的黑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