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土的腥气、草木的清气和路边野花的香气随着夏风吹来,车帘因风飘动。隐鸦驾着马车越发缓慢平稳,道路旁的茶棚隐约有人声传来。
方寸之间,是熟悉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前世被掌控,无力挣脱的阴影笼罩在她的心头。
“二殿下,你心中放着的,当真是我吗?还是你那虚无缥缈的回忆?”裴织阑的背脊抵着车壁,她的双手垂放在膝盖上,迎上谢孤刃的双眸。
谢孤刃的眼中出现了一闪而过的迷茫,转瞬被占有所替代。他伸手要去抚摸裴织阑的脸,被裴织阑偏头躲开。
他的手指在空中僵了一瞬,收紧成拳,而后张开捏起裴织阑的双颊:“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阿萦,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你从前看我时,眼里亮晶晶的。”
谢孤刃的声音里,透着委屈。
裴织阑在心中冷笑,那一点点的少年情意,早在他前世一次次的欺凌和折辱中,被磨灭得一干二净了。
“二殿下自重,如今我已作他人妇。年少无知时的妄语,还请二殿下也忘了。”裴织阑藏在宽大衣袖下的手指攥紧,眼中是恰到好处的脆弱。
算不上高明的欲拒还迎,却动摇了谢孤刃心中的试探。他并不相信裴织阑爱他,他怀疑过裴织阑是要借刀杀人。裴织阑一遍一遍将他推开,反而让他相信,裴织阑只剩他可以依靠了。
谢孤刃眸中的冷意渐渐漫上眉梢眼角,他看着裴织阑的朱唇开合,俯身凑近:“裴织阑,这辈子你都要跟我纠缠,我没忘,你也不许忘。”
他灼热的呼吸越来越近,几乎要贴到裴织阑的肌肤上。
裴织阑猛地将他推开,眼中的惊惧再也掩藏不住,丝丝缕缕的蔓延至整张脸上。
“二殿下,慎言。这些话若传出去,你我都将万劫不复!”她极力压低声音,慌乱之色溢于言表。
谢孤刃被推得一个踉跄,试图将眼前的裴织阑与少时的裴阿萦重合。他心中对于裴织阑的复杂情感交织,他想要剖开裴织阑的心脏看看,那颗心里有没有他。
他眼中的迷茫翻上些许,却无法中和那病态的占有欲:“你在怕我?裴织阑你为什么怕我?!”
“主子,慈安寺到了。”隐鸦的声音响起,将车内剑拔弩张的氛围打断。
转眼间,谢孤刃如来时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车厢内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似缠绕在她脖颈上的丝线,寸寸收紧。
裴织阑紧绷的神经慢慢松弛下来,她狼狈地弯着腰。她的呼吸急促,那扑面而来的绝望久久不散。
细密的汗珠布满她的额角,冷汗浸湿她的掌心,她的手指不住地颤抖。
她死死地瞪着地面,前世那些被当作玩物的记忆,几乎要将她淹没。那双带着偏执爱意的双眼,在她的脑中无法抹去。
恶心的感觉在胃里翻腾,她抬起手用衣袖擦拭被谢孤刃捏过的脸颊。肌肤上似乎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直到颊侧传来刺痛,留下红色的痕迹。
她缓缓直起身,靠在不再晃动的车壁上。她伸手整理被弄皱的衣裙,脸上的情绪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惯常的端庄稳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