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底加更)
1874年的风,带着内战之后十年的躁动与机遇,吹拂着美利坚辽阔的国土。
钢铁的轰鸣与蒸汽的嘶吼在这片土地上不断蔓延,财富的神话在每一个角落上演,而野心,则像新铺设的铁轨,毫无顾忌地向着未知的荒野延伸。
在康涅狄格州哈特福德市,一座被枪油与金属屑浸透的城市,伊森·海耶斯正对着一张《哈特福德新闻报》的角落广告发呆。
窗外,柯尔特兵工厂的烟囱正吐出滚滚浓烟,那曾是他梦想与荣耀的起点,如今却只剩下令人窒息的压抑。
他的几项关于连发步枪的革命性设计,被公司高层以“过于激进”为由束之高阁,转头却在公司的新产品上看到了他设计的影子。
他今年三十五岁,正值一个枪械工程师创造力的巅峰,却感到自己的才华正被这庞大的、论资排辈的工业巨兽缓慢吞噬。
广告的标题很简单,
“加州太平洋铁路公司公司,招募告示”。
“……为新规划之加拿大西部铁路,组建并武装护卫部队……急聘资深枪械工程师,主导一座小型现代化枪械工厂之设计、建造与生产……薪酬优渥,远超东海岸标准……”
伊森的心跳漏了一拍。
离开哈特福德,去一片全新的土地,从零开始建造一座小型枪械工厂?
他看了一眼身旁正在缝补女儿衣物的妻子莎拉,有些犹豫。
同一时间,在马萨诸塞州斯普林菲尔德的兵工厂附近,一间充斥着硝烟与啤酒气味的酒馆里,头发花白但身板依旧硬朗的塞拉斯·克罗夫特正用他粗壮的手指,死死捏着一份《斯普林菲尔德共和报》。
他曾是联邦军的炮兵上尉,在葛底斯堡的硝烟中亲自操作过帕洛特线膛炮。
战争结束后,他成为了全美最顶尖的火炮铸造专家之一。
他能从铁水的颜色和流淌的姿态中,判断出一门大炮的寿命与脾性。
但和平年代,大炮的需求量锐减。
他一身屠龙技,却只能在军方的订单缝隙里,设计一些毫无挑战的海岸炮。
再加上现在全美的经济形势十分恶劣,他已经闲了很久。
他感到自己正在生锈,比他仓库里那些被遗忘的拿破仑滑膛炮还要快。
加州太平洋公司的广告,对他来说则像是远方传来的隆隆炮声。
“诚聘资深火炮工程师,负责海岸防御工事及船载火炮之维修、保养……要求具备丰富的实战经验与大型火炮铸造知识……”
“海岸防御?船载火炮?”
塞拉斯的独眼里闪过一丝光芒。
这听起来可比为某个风平浪静的港口设计一尊只能打海鸟的礼炮有意思多了。
他猛灌了一口啤酒,仿佛已经闻到了那久违的、铁水接触模具时散发出的炽热气息。
而在特拉华州威尔明顿,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里,年轻的化学家巴纳比·芬奇正在他的实验室里,为一小撮棉花硝酸酯的稳定性而烦恼。
他出身优渥,对杜邦公司那些按部就班的黑火药生产流程毫无兴趣,他着迷于欧洲最新的化学发现。
硝化甘油、无烟火药……这些不稳定的能量形态在他眼中如同迷人的魔鬼。
他的家族希望他成为一名体面的工业化学家,但他激进的实验却屡屡闯祸,被主流学界视为异端。
几次工作中的意外事故让他再也找不到工作。
一份来自费城的报纸,被他的管家夹在信件中送了进来。
“诚聘爆破与火药工程师,负责铁路建设中的爆破作业,并为一座新式火药工坊提供技术支持……对新型稳定炸药与无烟发射药技术有研究者优先……”
巴纳比的呼吸急促起来。
一个愿意为“新型稳定炸药”买单的雇主?
一个能让他远离那些老古董,建立自己理想中的“新式火药工坊”的机会?
这简直是上帝的旨意。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份报纸折好,仿佛那是一份邀请函。
他的家人已经受够了他在自家的庄园搞这些危及生命的实验,最近,更是断了他的资金。
在费城庞大的克朗普造船厂,蒸汽的巨响足以淹没一切。
苏格兰裔工程师安格斯·麦克劳德正对着一艘巡防舰的复合式蒸汽机图纸咆哮,他浓密的红胡子上沾满了油污。
安格斯是蒸汽机领域的暴君和天才,他能从活塞运动的微小异响中判断出哪个部件需要更换。
他痛恨浪费,痛恨一切低效率的设计。
他渴望建造自己的船,一艘搭载着他设计的、全美最强劲蒸汽机的船。但在这里,他只是一个零件。当工头递给他一份揉得皱巴巴的《费城问询报》,指向那则招聘广告时,他几乎是立刻就做出了决定。
“诚聘高级蒸汽工程师,负责船队蒸汽机之维护、改装,并为一座新式船坞提供技术指导……”
“船队……船坞……”
安格斯用油腻的手抹了抹脸,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这意味着他将拥有自己的地盘,自己的团队,甚至可能自己的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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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金山,这座在黄金与欲望之上建立起来的城市,总是弥漫着一股冒险与欺诈混杂的气味。
1874年的旧金山更是如此,它既是通往财富的门户,也是埋葬梦想的坟场。
伊森、塞拉斯、巴纳比和安格斯,还有种种经济危机中失业、待岗或者抑郁不得志的工程师,怀着各自的期盼,踏上了这座城市的土地。
他们被安排在豪华的皇宫酒店下榻,加州太平洋公司为他们支付了一切费用,其雄厚的财力与体面的做派,让四人最后的疑虑也烟消云散。
面试的地点位于一栋可以俯瞰整个旧金山湾的豪宅内。
带领他们的是一位沉默寡言的管家,宅邸内的奢华让他们这些见惯了工业区烟尘的人暗自咋舌。
他们被领进一间宽大的书房,一个正凭窗眺望恶魔岛的男人转过身来。
他看起来过分英俊,身材消瘦,穿着剪裁得体的欧洲贵族服饰,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微笑。
他的英语带着轻微的口音,但吐字清晰,充满磁性。
“欢迎各位,先生们。我是菲利普,请叫我菲利普伯爵。”
这就是那个传说中财力深不可测的菲利普伯爵?
他没有握手,只是优雅地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
“我想,你们都是为了一个全新的未来而来。”
菲利普伯爵开门见山,他的目光逐一扫过四人,仿佛能看透他们内心最深处的渴望。
他对伊森说:“海耶斯先生,我读过你发表在《陆海军杂志》上的关于闭锁原理的论文。很有见地。柯尔特公司埋没你,是他们的损失。在我这里,你将拥有一座工厂,按照你的意愿生产美国……不,是全世界最好的步枪。”
他对塞拉斯说:“克罗夫特先生,你在冷溪之战中指挥的炮兵阵地,至今仍是西点军校的教学案例。我需要的不是一尊大炮,而是一整套防御体系。你的经验,无人能及。”
他对巴纳比说:“芬奇先生,未来战争的胜负,将由化学家在实验室里决定。我需要的不是按吨生产的黑火药,而是能改变战争规则的新力量。你的才华,不应被那些胆小鬼束缚。”
最后,他看向安格斯:“麦克劳德先生,大英帝国依靠的是皇家海军,而海军的灵魂,就是蒸汽机。我要你为我的船队装上最强劲的心脏。在太平洋上,速度就是生命。”
菲利普伯爵向他们描绘了一个宏伟的蓝图:在加拿大卑诗省那片广袤的土地上,加州太平洋铁路公司将修建一条新的动脉,连接内陆的矿产与太平洋的出海口。而潮汐垦荒公司则会在在加拿大政府的雇佣下沿海建立新的城镇和港口。
这一切,都需要一支强大的武装力量来保驾护航,抵御土着的侵扰、防备商业对手的破坏,以及应对日益复杂的国际局势。
“这是一个不逊色于美国东西大动脉铁路的工程,先生们,”
他开出的薪酬是他们过去收入的两倍,并且承诺提供最好的设备和最充足的资金。
面试几乎成了一场单方面的说服会。
合同被摆在了他们面前,条款清晰,纸张精良,上面有加州太平洋公司和潮汐垦荒公司的正式钢印。
一切都显得天衣无缝。
他们几乎没有犹豫,便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一周后,伊森、塞拉斯、巴纳比和安格斯带着他们的家人,对未来充满憧憬的妻子和对远行感到新奇的孩子们,在旧金山的码头登船。
码头上人声鼎沸,让他们感到意外的是,他们要乘坐的并非豪华客轮,而是一艘名为“海神号”的蒸汽货轮。
船身上漆着“太平洋渔业公司”的字样,据说这也是伯爵名下的产业之一。
真正的冲击来自于他们登船之后。
船舱的甲板和底舱里,密密麻麻地挤满了华人。
至少有上千人,他们大多沉默寡言,穿着蓝色的粗布衣服,拖着简单的行李,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他们说不出的、属于另一个族群的陌生味道。
莎拉·海耶斯下意识地将女儿搂得更紧了一些。
安格斯的妻子更是毫不掩饰地皱起了眉头,低声用苏格兰方言抱怨着什么。
工程师们也感到了强烈的不适。在1874年的美国,反华情绪正暗流涌动,在他们这些体面的白人看来,这些“苦力”是廉价、不洁和异类的代名词。
菲利普伯爵的一位副手,华金先生,彬彬有礼地解释道:“先生们,女士们,请不必担心。他们是前往加拿大垦荒和修建铁路的劳工。新世界的建设需要大量的劳动力。你们的舱室在船的上层,与他们完全隔开,不会打扰到你们的休息。”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
修建铁路需要苦力,而华人是当时最廉价也最吃苦耐劳的选择。
工程师们接受了这个说法,尽管心中的那份不舒服并没有消散。
他们是尊贵的工程师,是新世界的奠基人;而这些华人,不过是奠基石下的人肉耗材。
他们被带到了船尾的上层船舱,这里确实干净整洁,与
孩子们很快就被起航的汽笛声和海鸥的叫声所吸引,大人们则站在甲板上,目送着旧金山的天际线缓缓沉入海平面。
伊森·海耶斯眺望着远方,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期许。
他将拥有自己的工厂,实现自己的抱负。然而,不知为何,甲板下方那片沉默的、拥挤的蓝色身影,如同海面上的一片阴影,在他心中留下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寒意。
“海神号”没有沿着繁忙的海岸航线北上,而是驶向了更深、更广阔的太平洋。它的目的地,并非他们想象中任何一个已知的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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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1年秋,当美国间谍的阴谋还在英国的外交圈里发酵时,一艘大型的三桅帆船,正逆着冰冷的洋流,沿着北美大陆崎岖的西海岸线,向北航行。
船上的实控人是梁伯,他的身边,是几个在旧金山湾里最熟悉风浪的疍家渔民,
以及刚刚打乱整备之后的“九军”。
他们的任务,不是捕鲸,也不是贸易。他们是陈九派出的探路者,要去寻找一片能够承载他未来所有野心的、不为人知的“应许之地”。
陈九的指令清晰而决绝:向北,进入不列颠哥伦比亚的领海。避开所有已知的航线和定居点,寻找一个能够建立秘密基地的所在。
这个基地,必须满足三个条件:
第一,绝对的隐秘。它必须远离维多利亚和温哥华那些英国殖民政府的眼线,也要避开南方美国人那贪婪的目光 。
更重要的是,不列颠哥伦比亚已经同意并入加拿大,而作为加入的条件,加拿大政府即将修建一条贯穿东西的太平洋铁路,未来几年,铁路勘探队即将在卑诗省内陆的山脉中艰难跋涉,寻找着合适的路线。
这意味着,任何内陆的地点,都有可能在未来几年内暴露在铁路建设者的视野中。因此,唯一的选择,只能是那片广袤、荒凉、人迹罕至的海岸线。
第二,丰富的资源。基地必须能够实现自给自足,甚至成为一个新的经济引擎。
它必须拥有建造房屋和船只所需的大量优质木材,以及能够养活数千人的、稳定可靠的食物来源。
第三,易守难攻。它必须拥有天然的地理屏障,能够抵御来自海上的任何窥探与攻击。
捕鲸船驶入了胡安·德·富卡海峡,这里是美国与英属殖民地的分界线。
他们没有向东,进入相对繁华的乔治亚海峡,而是毅然决然地向西,驶入了波涛汹涌的太平洋。
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温哥华岛那传说中蛮荒而壮丽的西海岸。
巨大的悬崖如刀削般直插入海,狂暴的太平洋海浪不知疲倦地拍打着黑色的礁石,溅起数米高的白色浪花。
海岸线被无数个幽深、狭窄的峡湾撕裂,如同巨人身上狰狞的伤口。
浓密的、原始的温带雨林从海边一直延伸到内陆连绵不绝的山脉之巅,那是一种令人敬畏的、深不见底的绿色。
梁伯和他的船员们,在这片如同世界尽头的海岸线上,开始了艰难的搜寻。
他们下船之后,驾驶着小舟,小心翼翼地探索着每一个可能的海湾和峡湾。
他们考察了克拉阔特湾那迷宫般的水道,也探访了历史上曾因皮毛贸易而名噪一时的努特卡湾。
这些地方虽然偏远,但已有零星的白人贸易站和印第安人的村落,不符合陈九对“绝对隐秘”的要求。
时间一天天过去,船上的淡水和食物在迅速消耗。
就在所有人都开始感到焦躁和失望之时,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午后,他们发现了一个地图上从未标注过的、极其狭窄的峡湾入口。
入口处怪石嶙峋,暗礁密布,两侧是巨大的山石悬崖,湍急的洋流在其中形成了一个危险的漩涡。
若非船上那几个经验最丰富的疍家舵手,任何船只贸然闯入,都只有船毁人亡的下场。
梁伯决定冒险一试。
当他们的小船艰难地穿过那道如同地狱之门的入口后,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风浪,瞬间平息了。
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片镜子般平静的、被群山环抱的内海。
两侧是高达千米的、覆盖着浓密森林的陡峭山壁,如同两尊沉默的巨人,守护着这片世外桃源。
数十条大小不一的瀑布,从山顶的积雪融化而成,如银色的匹练般飞流直下,注入脚下这片深不见底的蔚蓝色海水之中。
他们继续向峡湾深处驶去。
峡湾曲折蜿蜒,走了数里,前方豁然开朗。一片由河流冲积而成的、相对平坦的河谷地带出现在眼前。
一条清澈的河流从内陆的山脉中奔流而出,在这里汇入大海。
梁伯的眼睛亮了。
河口附近的海水里,密密麻麻的,全是正在洄游产卵的鲑鱼,多到几乎可以用手去捞。
河谷两岸,是望不到边的原始森林,巨大的花旗松和西部红柏直插云霄,那是建造房屋和船只最上等的材料。
而这处河谷,三面环山,唯一的出口就是那道狭窄而凶险的水道,简直就是一座天然的、无法被攻破的堡垒。
这里,完美地符合了陈九提出的所有条件。
梁伯将一面小小的、没有任何标识的红色旗帜,插在了河口的沙滩上。
他为这个无名的峡湾,起了一个名字。
“安定峡”。
寓意着,安身立命,天下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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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2年春,三艘经过伪装的货船,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地驶入了“安定峡”。
船上,是第一批被陈九精心挑选出来的开拓者。
总计一千五人。
其中,多数补充至近千人的九军,核心是像梁伯一样,从太平天国和两广各地起义中幸存下来的老兵,还有一路跟他们起事的骨干。
四百人是经验丰富的渔民、木匠、铁匠和农夫,他们是建设基地的技术力量。
剩下的一百多人,则是从旧金山和萨克拉门托招募来的白人技工,被连哄带骗地弄来。
他们的到来,打破了这片沉睡了千年的峡湾的宁静。
第一年的任务,只有一个:活下去。
不列颠哥伦比亚的温带雨林,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具挑战性。
这里终年潮湿多雨,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里,光线昏暗,地面上覆盖着厚厚的、腐烂的植被,行走其间,如同跋涉在沼泽之中。
无处不在的蚊虫、防不胜防的毒蛇,以及潜伏在密林深处的黑熊和美洲狮,都是致命的威胁。
他们面临的第一个挑战,就是建造一个能够遮风避雨的营地。
在梁伯的指挥下,老兵们展现出了惊人的纪律性与执行力。
他们分工明确,一部分人负责警戒,一部分人则挥舞着斧头和锯子,向那些活了上千年的巨木发起了挑战。
“砰!砰!砰!”
斧头砍入树干的声音,在空旷的峡湾里回荡,
巨大的花旗松和红柏轰然倒下,溅起漫天的木屑。
用最原始的杠杆和滚木,将这些沉重的原木运到河边的空地上。
一座简易的、由蒸汽机驱动的锯木厂,在短短一个月内就被搭建了起来。
很快,第一批木板房在河口的高地上拔地而起。房屋虽然简陋,但足以抵御风雨。一个码头,一个仓库,一个集体食堂,一个简易的铁匠铺……一个人类定居点的雏形,在这片荒野中顽强地扎下了根。
然而,真正的考验,来自这片土地古老的主人。
一天清晨,几艘巨大的、由整根红柏雕刻而成的独木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河口。
船上,站着数十名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的努特卡原住民。
他们手持长矛和弓箭,脸上涂着红黑相间的彩绘,用一种沉默而充满敌意的目光,审视着这些不速之客。
营地里瞬间紧张起来。老兵们迅速拿起武器,在梁伯的指挥下,组成了一道防御阵线。
一场血腥的冲突,似乎一触即发。
但梁伯没有下令开枪。
在这里,他们是外来者,任何与原住民的冲突,都可能招致毁灭性的后果。
他们必须用最谨慎的方式,处理这第一次接触。
他带着一个会说点蹩脚的印第安语的白人技工,手无寸铁地走上前去,高声喊话,表明他们没有恶意,只是想在这里借一块地方,安身立命。
对峙,持续了整整一个上午。
最终,独木舟上一位看起来是首领的老者,做了一个手势。船上的战士们放下了武器。
谈判,开始了。
那是一场艰难而漫长的交流。他们依靠手势、图画,以及彼此都能听懂的几个简单的贸易词汇,艰难地沟通着。
梁伯向他们展示了带来的礼物:锋利的钢制斧头、温暖的毛毯、成袋的大米。
而努特卡人,则用手指了指森林,指了指河流,又指了指他们自己。
意思很明确:这片土地,以及土地上的一切,都属于他们。
最终,一种脆弱的、基于相互需求的平衡,被建立了起来。
梁伯用带来的物资,换取了在这片河谷暂时居住的权利。
而努特卡人,则对这些外来者带来的、能够极大改善他们生活质量的工业品,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他们教会了华人们如何识别森林里可食用的植物,如何避开有毒的浆果,如何在湍急的河流里用最有效的方式捕捉鲑鱼。
而华人们,则用他们的铁器和技术,帮助努特卡人修补独木舟,打造更锋利的长矛。
一种奇特的、在19世纪的北美大陆上极为罕见的共生关系,在这座与世隔绝的峡湾里,悄然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