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们,”
“阿米尼安准将的军队明天就会出发。他也许以为我们会像过去一样,打几枪就跑。但他错了。”
他拿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出了拉斯瓜西马斯的简易地图。
“这里,”他指着一个的山谷,“是他们的必经之路。道路狭窄,两边都是茂密的丛林。这是我们的第一个伏击点。”
“我们的兵力太少,如果西班牙人集中兵力突破,我们很难守住。”
“我们不需要守住。”
戈麦斯回答,“我们的目的不是阵地战,而是消耗战,是心理战。我们要让他们在每前进一步,都付出鲜血的代价。我们要让他们感觉到,这片丛林里的每一片叶子后面,都有一双盯着他们的眼睛,都有一支瞄准他们的步枪。”
他接着部署道:“第一天,我们在这里迎头痛击他们的先头部队,然后迅速撤离,让他们扑个空。第二天,当他们以为我们已经逃跑,放松警惕时,我们在这里,拉萨里纳高地,给他们的侧翼致命一击。第三天……”
戈麦斯的计划大胆而周密。
他要将整个拉斯瓜西马斯变成一个巨大的、层层递进的陷阱。
他要用三天的时间,不断地袭扰、伏击、消耗西班牙军队的兵力、弹药和士气。他要把敌人拖入一场他们最不擅长的丛林血战。
“最关键的是第三天,”戈麦斯的眼神变得无比锐利,“在前两天的战斗中,我们要尽可能地缴获弹药。第三天,在他们筋疲力尽、士气低落的时候,我们将在这里,拉斯瓜西马斯的核心地带,与他们进行决战。”
“决战?”副官吃了一惊,“将军,我们真的要和他们正面决战吗?”
“是的。”
戈麦斯站起身,目光扫过每一位指挥官的脸,“我们不仅要打败他们,还要彻底击溃他们!我们要让哈瓦那的总督府,让马德里的国王知道,古巴人民是不可征服的!这场战斗,将决定卡马圭的命运,甚至整个战争的走向。我们,无路可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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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4年3月15日,清晨。
陈九非常焦躁。
大战前的气氛越来越凝重,他们还能停留的时间已经临近极限。
陈兰彬的调查计划里最多只会停留两个月,距离他们偷渡下船,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四周。
补给已经源源不断地交付给了戈麦斯,东部独立军控制区域,一些不听话的地主也被他一一找机会血洗,陆陆续续地往大船上转移,现在营地里除了两百名战士,还有几十个包含仇恨不肯走的契约工。
再拖下去,被陈兰彬或者西班牙人发觉,他们谁都走不了。
他思索片刻,还是决定冒险再等几天。
戈麦斯的西进大战略,不仅对古巴人重要,对他也十分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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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潮湿的薄雾笼罩着拉斯瓜西马斯的丛林。
露珠从瓜西马树宽大的叶片上滑落,滴在潜伏在灌木丛中的独立军战士身上,冰冷刺骨。
罗哈斯趴在一块长满苔藓的岩石后面,透过望远镜观察着远方那条蜿蜒的土路。
他是这次伏击的指挥官,戈麦斯将军给了他三百名最精锐的步兵。他们的任务,是打响拉斯瓜西马斯之战的第一枪。
陈九带着十几个人混在外围,也拿着望远镜观察。
这种五六千人规模的大战场,他也是第一次亲身参与。
他的心脏在胸腔里有力地跳动着,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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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名老兵,罗哈斯早已习惯了战斗前的等待。他检查了一下手中的雷明顿步枪,这是从西班牙人手里缴获的,比他之前用的老式猎枪要好得多。
他身边的战士们,也都屏住了呼吸。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太阳逐渐升高,驱散了林间的雾气。终于,在道路的尽头,出现了一抹移动的蓝色。
“来了!”罗哈斯低声说。
很快,西班牙军队的先头部队出现在视野中。
他们排着整齐的纵队,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队骑兵侦察兵,他们警惕地四处张望,但显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在他们身后,是阿米尼安准将亲自率领的主力部队。
军官们骑在马上,显得轻松而自信。
桑切斯中尉就在这支先头部队中。
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压抑。这片丛林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人心慌。
鸟儿停止了鸣叫,只有他们行军的脚步声和装备碰撞的叮当声。他不止一次向他的上级,巴尔博亚上校,建议派出小分队深入丛林两侧进行搜索,但都被上校以“拖延行军速度”为由拒绝了。
“桑切斯中尉,别那么紧张。”
巴尔博亚上校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对他说,“那些曼比匪徒,听到我们大军的脚步声,早就吓得躲进老鼠洞里了。”
就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
“开火!”
罗哈斯的吼声如同惊雷,划破了丛林的宁静。
瞬间,道路两侧的灌木丛中喷射出数百道火舌。
密集的子弹狠狠地砸向毫无防备的西班牙纵队。
走在最前面的骑兵侦察兵瞬间人仰马翻,惨叫声和马的悲鸣声混成一团。
紧随其后的步兵们也成片地倒下,蓝白相间的军装上迅速绽开一朵朵血花。
“敌袭!隐蔽!”
桑切斯大吼着,第一时间扑倒在地。一颗子弹擦着他的头飞过,发出尖锐的呼啸声。
他身边的几名士兵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已经中弹倒地,痛苦地呻吟着。
西班牙军队的阵型瞬间陷入了混乱。
军官们声嘶力竭地呼喊着,试图重新组织部队,但四面八方射来的子弹让他们无法抬头。一些新兵惊慌失措,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四处乱窜,结果成了活靶子。
阿米尼安准将准将的脸色变得铁青。他怎么也想不到,叛军竟然有胆量伏击他的主力部队。他愤怒地吼道:“炮兵!炮兵在哪里?给我轰平那片丛林!”
山地炮兵连的士兵们手忙脚乱地试图将轻型火炮从骡子背上卸下来,但独立军的子弹像长了眼睛一样,专门招呼这些目标明显的炮兵。
几名炮手刚一靠近,就被精准地射杀。
“上校!我们必须还击!”桑切斯对身边的巴尔博亚喊道。
巴尔博亚上校此时也从最初的震惊中反应过来。他翻身下马,躲在一辆弹药车后面,大声命令道:“第一营,正面还击!第二营,向左翼展开!快!快!”
经验丰富的老兵们开始发挥作用。
他们迅速找到掩体,开始向丛林中漫无目的地射击。雷明顿步枪的射速很快,清脆的枪声连成一片,暂时压制住了伏击者的火力。
然而,罗哈斯的部队根本不给他们重整旗鼓的机会。
在第一轮齐射造成巨大杀伤后,他们立刻按照戈麦斯的预定计划,交替掩护,迅速向丛林深处转移。
他们的身影在林间忽隐忽现,如同鬼魅。
“他们要跑!追上去!”一名西班牙军官红着眼睛喊道。
“不!不要追!”桑切斯立刻制止了他,“丛林里地形复杂,贸然追击只会陷入更大的陷阱!”
但已经晚了。
一些急于立功的士兵已经冲进了丛林。
迎接他们的,是独立军早已准备好的第二道陷阱。
隐藏在暗处的砍刀手们如同沉默的猎手,等到西班牙士兵靠近,才猛地从藏身之处跃出。
锋利的砍刀在空中划出,西班牙士兵甚至来不及开枪,就被砍中了脖子或手臂。
他们的惨叫声在丛林中回荡,让后面的追兵不寒而栗。
黑虎的砍刀队身先士卒,他手中的砍刀上下翻飞,每一次挥舞都带走一个敌人的生命。
他的战士们也同样勇猛,他们用这种最原始、最血腥的方式,向殖民者宣泄着被卖猪仔以来积压的愤怒。
阿吉看了陈九一眼,见他没有反应,吹了声口哨带着人撒入了包围圈。
他同样对这些西班牙狗有彻骨的仇恨。
唰地一下,他含恨剁下一个西班牙人的胳膊,
另一边,陈九藏身在丛林里。
看准机会,直接拔枪速射,把肩并肩的两个持枪士兵打成了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