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夜戮(1 / 2)

巴尔巴利海岸一座破败的货仓。

这里,曾是即将奔赴远洋的水手们被绑架囚禁的牢笼。

如今成了香港洪门“二路元帅”黄久云及其百十名弟兄在金山的巢穴。

货仓在海岸边缘,是一处三层高的楼房,地下室直接接触海面,还停着几艘脏兮兮的小船。

往常绑完人就往这里一扔,然后等到约定的时间就划着小船把人送到船上。

上海曾是那些被劫掠船员的常见目的地之一。

当一艘船缺少船员时,船长会向这些人贩子支付“血钱”(blood oney)来补足人数。这些贩子会潜伏在海岸区的酒吧和寄宿公寓里,物色毫无戒心的水手或平民。

他们通常会利用穿着暴露的舞女用掺了鸦片酊的酒将目标灌醉或迷晕,有时甚至直接使用暴力将人打昏。

受害者醒来时,就已经被绑在海边的货仓,几天后就已经身处一艘驶向远洋的船上,被迫签署了卖身契,成为了船上的苦力,而他们预支的薪水早已落入了贩子的口袋。

远洋水手死亡率极高,因此除非走投无路否则没人干,远洋船只水手需求量这么大,也因此催生了巴尔巴利海岸这个西海岸最大的人口贩卖市场。

一些廉价酒吧和旅店的地下室设有暗门,喝醉的客人会直接送入地下通道,随后被送上小船,贩卖到海港里的船只上。

这个行当的从业者与腐败的船长和官员相互勾结,形成了一条完整的黑色产业链。

这样阴暗狠毒的巢穴又是凭什么吸引无数陌生来客呢?

是红灯区。

这里同时也是西海岸最大的性服务业集中地。

在这里你能找到全世界的ji女,高中低档,什么年龄应有尽有。

这也是水手,远洋船长,甚至富商官员们心照不宣的娱乐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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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人掮客“侯麻子”牵线搭桥,将这散发着海水、廉价朗姆酒的潮湿之地租给了这群“过江龙”。

货仓的真正主人,是盘踞在巴尔巴利海岸的“血手帮”。

一个由法国、英国、爱尔兰亡命徒组成的松散联盟,他们是这片法外之地的真正“地头蛇”,掌控着海岸区码头最肮脏的勾当。

绑人、酒吧、妓院、舞厅无一不干。

双方的关系,仅仅是冰冷的金钱交易。

收了钱的“血手帮”暂时容忍了这群煞气腾腾的闯入者,但空气中紧绷的猜忌与随时可能爆发的冲突,如同货仓地下室里涨落的潮汐,从未停歇。

过海而来的洪门精锐,大多是清国南方流窜到香港的亡命打仔,刀口舔血惯了的狠角色。

然而,离开唐人街相对熟悉的势力范围,被困在这阴冷潮湿如同水牢的货仓里,日夜提防着白鬼帮派和唐人街可能的报复,他们身上那股原始的凶悍早已被消磨殆尽,只剩下焦躁和难以排遣的憋闷,像一群被铁链锁住的困兽。

黄久云背手伫立在通风口下,铁栅栏将海边灰暗的天光切割成一条一条的,更让他的脸显得严肃。

他厌恶这种境地。

在香港,他是叱咤风云的“阎王云”,是执掌刑堂的红棍。

而在这里,却被逼得如同阴沟里的老鼠。

强烈的傲慢与对金山的误判,让他付出了代价。

炮轰秉公堂,本是他眼中震慑群小、立威金山的雷霆手段,却彻底引爆了火药桶。

他不是不知道动用土炮可能引来的反扑,要不然也不会提前准备好后路,第一时间就退到了更复杂也更混乱的巴尔巴利海岸。

事实上,英国人和美国人没有本质的区别,甚至和清廷的手段也趋于一致。

冯正初买来的报纸上清晰地写着爆竹仓库,洋人也和他预料的一样,惯于粉饰太平。

不过就是一门土炮,说是大号爆竹也没说错。

动用土炮,除了用酷烈手段震慑群小的用意之外,不能明说的小心思就是,他同样也怕陈九。

比任何人都怕。

关帝庙前摆茶阵他没有亲身经历,但他了解叶鸿,也了解一些赵镇岳。

能让一个洪门大佬自刎,一个洪门大佬捏着鼻子默认一个貌合神离的红棍,陈九和他的人绝非等闲之辈。

更重要的是,陈九太年轻,而香港洪门的第二批人,恐怕已经出发。

他没有多少时间了。

让他彻底下定决心的正是亲眼目睹了陈九雨夜清理门户。

一个年轻,不爱钱,手下众多的华人头领,这是一个肉眼可见将来会一统金山华人的狠角色。

他等不起,更不敢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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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沉重的脚步声。

一名手下冲下楼梯:“黄爷!侯麻子来了!还…还带了个白鬼头目!”

黄久云的思绪收紧,叹了一口气。

他带着师爷冯正初和红棍林豹踏上地面一层。

侯麻子佝偻着腰,脸上堆着比哭还难看的谄笑,侧身让出主角。

一个身材魁梧、满脸胡子的白人壮汉,正大马金刀地坐在木箱上,一双贪婪而充满压迫感的眼睛,如同打量货物般扫视着整个货仓。

他身后还跟着七八个眼神不善、肤色各异的白人手下。

“黄先生,”

侯麻子开声介绍,

“这位是‘血手帮’的巴特先生。巴特先生听闻黄先生在此,特来拜会。”

黄久云,目光越过侯麻子,直接锁定巴特,

“巴特先生。租金我已付清。阁下今日到访,有何指教?”

巴特咧嘴一笑,他跳下木箱,踱到黄久云面前,粗糙的手指带着侮辱性地戳了戳黄久云的胸口:“清国佬,我喜欢你。唐人街的事是你们做的吧?动静够大,够威风。”

“但你不该把危险带到老子的地盘上!最近很多陌生面孔涌进了海岸区,四处打听消息。”

“你吓跑了我的肥羊,搅黄了我好几单’安静’的生意。这损失,你得赔。”

“多少?”黄久云的眼神一凝。

“一千美金!现钱!”

巴特伸出一根粗壮的手指,不容置疑,“另外,从今天起,你和你的耗子们,每躲一天都要给血手帮交一百美金的保护费。”

他凑得更近,浓重的酒气喷在黄久云脸上,声音压得极低,却充满血腥味:“当然,你们也可以不交……那我的兄弟们会很乐意把你们的消息卖出去,或者把你们的尸体处理干净,扔进海里喂鲨鱼,这是我们的拿手好戏。”

空气瞬间冻结。

听完候麻子的翻译,暴烈的红棍林豹早已按捺不住,踏前一步,手按刀柄,眼中凶光爆射,粤语怒骂脱口而出,

“叼你老母!同我们讲数?你算什么东西?!”

然而,黄久云的手更快,拦在林豹身前。

“好。”

黄久云盯着巴特那双充满戏谑和残忍的眼睛,清晰而平静地吐出一个字。

巴特显然没料到对方答应得如此干脆,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狂笑:“哈哈哈!好!好!我就喜欢和懂事的清国佬打交道!”

他用力拍了拍黄久云的肩膀,仿佛在拍一件满意的货物,

转头对侯麻子说道:“告诉你的朋友,今天晚上之前把钱凑齐送到我的酒吧!晚一天……”

他做了个割喉的手势,带着手下扬长而去。

货仓内,死寂一片。

“黄久云!点解要应承他?!”

林豹一拳狠狠砸在木箱上,木屑纷飞,“我们百十号兄弟,三门炮!惊他个卵?开片就开片!睇下边个先死!”

“开片?”

黄久云猛地转身,眼中压抑的怒火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声音却低沉得可怕,

“杀光他们?然后呢?等着被巴尔巴利海岸所有的白鬼帮派围攻?等着鬼佬的警察把这里围成铁桶,将我们连根拔起?”

“看清楚!这里不是香港!我们在这里是少数,白鬼视我们为肥羊!一步踏错,就是万劫不复!”

“仲唔系因为你!”

“唔系你落令开炮,又带人匿在这里苟住,点会被人踩到头上?!”

“当初就应该直接当街开片,先杀了那个陈九,再杀了赵镇岳那个老狗!”

林豹脖子青筋暴起,毫不退让,“还有,洪门兄弟,几时怕过死?与其缩卵等霉,不如杀出去!巴尔巴利海岸呢块肥肉,白鬼食得,我们一样食得!我带兄弟斩死巴特条扑街,抢他地盘!”

“或者直接杀回唐人街!”

一旁的冯正初再也按捺不住,素来斯文的脸上布满焦虑,

“林爷!打打杀杀能救得了命吗?”

“不要生气,黄爷行事岂会真如莽夫般只图一时之快?前几日炮轰秉公堂而非强杀陈九,我冯正初看得明明白白!”

冯正初踏前一步,拦在两人之间,语速极快,

“捕鲸厂我们去过,那里是一座防御工事,人数众多,更还有萨克拉门托一班人手,太平军老兵。”

“当街杀了陈九,后尾他班手下癫咗一样,不理三七廿一反扑我们,点顶啊?”

“只要他不死,咱们就可以徐徐图之!”

“首先是要攻心!秉公堂是他陈九的命根子,是他收拢人心、标榜’公义’的牌坊!轰了它,比杀十个陈九更能摧垮他手下那帮泥腿子的信念!”

“便是再忠心,又点能不惧火炮?”

“那门炮是告诉他们:什么公理道义,在绝对力量面前,都是齑粉!黄爷是想一举击溃陈九的招牌幌子,让整个唐人街在咱们的炮口下噤若寒蝉!”

“正因为他陈九强,所以要避实击虚!”

冯正初不给林豹喘息的机会,“秉公堂在花园角,孤立无援,正是陈九伸进唐人街最脆弱的手!轰它代价最小!这一炮还存了’围点打援’的心思,盼着陈九热血上头,带人四处倾泻怒火,好被鬼佬的警察顺势逮捕!”

“黄爷这一炮,是轰给所有人听的!轰死至公堂龙头大佬,轰烂秉公堂这块仁义招牌,逼陈九颜面扫地,下场同咱们明面搏杀!只要他的人手转移出捕鲸厂那个戒备森严的地方,咱们就有机会一举灭之。否则他往捕鲸厂里一钻,咱们怎么办?”

“等他赚够人心,借着秉公堂、义学和那些土地收敛够人手,唐人街还能由咱们话事?”

“更要轰给那些墙头草六大会馆看,震慑他们不敢轻动,甚至低头!还有试探鬼佬的看法,赌他们维持表面太平,日后好摸清鬼佬的底线!”

林豹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只是嘲讽一笑,眼中是彻底的失望:

“冯正初,你唔使在这里马后炮,分析的头头是道,我林豹不是莽夫。”

“而家结果呢?结果呢?!”

他指着外面,声音嘶哑:

“你计错陈九条数!他根本唔跟你的路子行!报纸张拉人名单咁长,有他个名咩?”

“这一炮,非但冇震住成个唐人街,反而轰醒晒所有人!”

“你直接将陈九同他那套假惺惺的’公义’,轰到变咗受苦菩萨啊!”

“唐人街内外锁到实一实,那些老狗都被陈九看死,只剩些会馆的小角色漏些风!成条唐人街,成个金山华埠,由苦力到会馆,边个唔当我们是破坏规矩、引白鬼仇恨、更恶的扫把星?!”

“当初直接带人杀了陈九,哪来咁多事?后尾要反扑,便堂堂正正死过!好过今日躲在这里生疮!”

“你当初口口声声说,差佬必定抓了陈九定罪,结果呢!”

“我林豹是个粗人,不懂你们这些弯弯绕绕,满盘皆错!”

“仲有,你送咗个天大的勒索借口给巴特这种鬼豺狼!现在,这个海岸区全是想趁乱吃了我们的人!”

“大错已成!如今,唐人街回不得,巴尔巴利海岸这狼窝亦朝不保夕!外有白鬼勒索如狼,内有唐人仇视似虎,消息断绝,耳目闭塞!我等已成瓮中之鳖,风箱之鼠!”

“醒未啊?!金山呢潭水,深过香江千尺,浊过濠涌万丈!你那套在香港的算计,在此地水土不服,反噬自身!陈九唔系香港泥脚仔,这里更唔系香港弹丸地!我们唔变唔得!立时、即刻,要揾条生路行!不是的话,死无葬身之所!”

“讲够未?!”

黄久云被林豹的直言刺得眼眶赤红,但还是克制着语气平静,

“仲要班兄弟听我们吵架?”

“冇错。我系算错人心,低估了金山。”他深吸几口气,脸上已不见暴怒或茫然,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决断,目光扫过林豹和冯正初:“炮轰秉公堂,系我黄久云行差踏错。但,”

他语气陡然加重,眼中寒光一闪,“认错,唔代表认输!我们未到山穷水尽!”

“我知道这么躲下去不是办法,如今陈九封锁消息,他在暗,我们也暗处,边个先露影,边个就冚旗(谁先暴露谁就死),明未?”

“四围都系豺狼...我睇头先那几个白鬼,眼珠乱转,九成九已经想着怎么卖了我们!”

“扯!(走!)即刻扯!”

“扯...扯去边处?”

林豹冷笑一声,“威未立,敌已环伺!六大会馆隔岸观火,陈九稳坐钓鱼台!而我等,困守在这白鬼的狼窝,朝不保夕!”

“仲有边处可走?!”

“巴尔巴利海岸是白人的地盘,我们这百人躲在哪里都逃不脱有心人的观察,迟早被人找上门!”

“落海!”

黄久云指向外面的海面,对着林豹说“你去找人绑了那个候麻子,不管花多少钱,让他想办法联系一艘船,咱们到船上去!”

“陈九即刻必然在囤重兵,捕鲸厂内里必虚!我们夺船出海,等到天亮即刻行船到捕鲸厂去,咱们断了陈九的后门!”

冯正初一愣,“可….可,捕鲸厂不是有白人在哪里建工厂?”

黄久云摇了摇头,“白鬼点会为陈九搏命?”

“咱们只需转移陈九的注意力,杀透捕鲸厂。那里有白人的工厂,再杀几个白鬼,捕鲸厂上下肯定会被警察死死缠住调查,咱们再择机找地方躲藏,如今唐人街被鬼佬封锁回不去,咱们再找地方便是,等过了月余,鬼佬的封锁松懈,再重回唐人街!”

“到那时,他陈九没了捕鲸厂这个据点,秉公堂被毁,至公堂一片混乱,六大会馆不足为惧,我们返转头,唔怕冇机会杀清他全家!”

黄久云说完,货仓内只闻潮声呜咽。

林豹的怒火,冯正初的忧惧,都凝固在空气中。

良久,黄久云继续说,“豹头,收埋你啲火!养精蓄锐!我们的拳头同炮,要握得更紧!任何人都不能当我们系待宰肥羊!今夜船上再忍耐一晚,明早开杀!”

“今次,是咱们的一劫,亦是洪门在金山扎根的第一关!要死?未轮到我们!你话斋,洪门兄弟几时怕过死?但死,都要死得有价!而家未系时候。”

“哼,边个话我黄久云,冇路行?”

他不再看那阴沉的海面,而是将冰冷的目光投向货仓深处那些惊疑不定的兄弟,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每个角落,

“传我话,畀我企稳!风雨未停,但我们的路,未行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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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迪·瑞恩讨厌威士忌里兑水。

就像他讨厌那些在弥撒时假惺惺忏悔,转过头就去克扣码头工人工钱的爱尔兰工厂主一样。

虚伪,且无趣。

但今晚他不得不忍受。

他坐在“三叶草”酒馆最嘈杂的角落,面前的酒杯里,劣质酒水的味道让人难以下咽。

后厨甚至还有一股子爱尔兰炖肉的洋葱味。

这里是巴尔巴利海岸,其中很大一部分是爱尔兰人控制的地盘。

至少,曾经是。

在层出不穷的想要发财的各国罪犯涌入这里之前,这片红灯区孕育了太多声名显赫的凶徒。

帕迪·瑞恩六岁的时候就跟着父母来到这里,对这片罪恶之地的了解甚至胜于圣佛朗西斯科这座城市。

在淘金热爆发后,圣佛朗西斯科迅速从一个小镇变成了一座混乱、拥挤且几乎没有法律秩序的城市。

巴尔巴利海岸成为了各路暴徒、恶棍和犯罪团伙的天堂。

如今,这里更像一个斗兽场。意大利人、德国人、法国人,甚至还有一些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亡命徒,都在这片泥泞的土地上,像鬣狗一样争抢着腐肉。

帕迪对这里的每一个大恶棍都如数家珍,甚至自己小时候最羡慕的对象就是那些无法无天的恶棍,于是他顺理成章的加入了爱尔兰人的“码头帮”,又加入了工人党,死死地跟住了麦克。

为的就是将来有一天能成为这里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海岸区这里先是诞生了“猎犬帮” (the hounds),成员大多是参加过美墨战争后被解散的纽约兵团老兵。专门袭击和欺压拉丁美洲(主要是智利和秘鲁)及其他国家的移民。他们认为只有美国白人才有资格在加州淘金。

向商户勒索保护费,随意殴打甚至残杀外国移民,闯入酒馆饭店强取豪饮后大肆破坏。甚至在城里列队游行。

最后被商人组织的两百多名武装民兵剿灭。

随后又是“悉尼鸭子帮” (the Sydney ducks),核心成员是来自澳大利亚英国流放地的刑满释放犯或逃犯,他们聚集在电报山下的一片区域,这个区域因为他们被称为“悉尼城”(Sydown),这里正是现在巴尔巴利海岸的核心地带。

“悉尼鸭子帮”比猎犬帮更加肆无忌惮,包括纵火、抢劫、谋杀和暴力袭击。制造了一系列毁灭性的火灾。

腐败无能的官方,催生了圣佛朗西斯科第一任治安委员会,由市民自发组成的“法外执法”机构,绕过官方警察和法庭,自行逮捕、审判并处决罪犯。

他们公开绞死了多名“悉尼鸭子帮”的头目,并将许多其他成员驱逐出境。在治安委员会的铁腕打击下,“悉尼鸭子帮”被彻底摧毁。

还有,就是很多爱尔兰人心中暗自羡慕的大人物沙利文,他出生于爱尔兰,年轻时在伦敦成为一名裸拳拳击手,后因犯罪被流放到澳大利亚。

逃离澳洲后,他来到美国,淘金热期间抵达圣佛朗西斯科。凭借着打遍巴尔巴利海岸的拳头和街头智慧,他很快在这里站稳了脚跟,并且带着爱尔兰人控制了几乎一大半区域,堪称平民传奇。

他不仅是一名出色的拳击手,还利用自己的声望和暴力手段,充当政治掮客和选举打手,为腐败的政客操控选票。

他与“悉尼鸭子帮”等犯罪分子过从甚密,被视为地下世界的重要人物。

于是,第二届治安委员会成立,沙利文因涉嫌选举欺诈而被捕。在被关押期间,他死在了牢房里。官方说法是自杀,但很多爱尔兰人相信他是在严酷的审讯和恐吓之下精神崩溃,或是被治安委员会秘密处决的。

后来,治安委员会被严格限制,变成了市政的一种临时措施,每次出现暴乱就拉起一伙人临时维护下治安,等到时局安定又迫不及待地解散。

他们怕死了市民自发组织的这种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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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迪做梦都想像沙利文一样,在海岸区呼风唤雨。

他脑子灵活,在海岸区消息灵通,是麦克·奥谢手下最得力的助手之一。

他曾经跟着麦克,在码头上横行,为爱尔兰工人党争夺过地盘和话语权。

可现在,麦克倒了。

像一头被拔了牙的老狮子,躲在阴暗的角落里舔舐伤口。

而他们这些曾经的狮群成员,也成了无主的孤魂。

在得到麦克送来的指令后,天知道他有多激动!

“再来一杯!”

帕迪的手拍在黏乎乎的吧台上,对着那个满脸雀斑的酒保吼道。

酒保很烦这种个肩膀宽阔、指节粗大的爱尔兰汉子,他们喝多了只会闹事,可惜因为自己的老板是爱尔兰人,只能尽量驱赶。

“听我说,”

帕迪看了看周围,对着走近的酒保压低嗓子,

“我找群新来的中国佬,扎堆的,动静大的。有信儿,给你这个——”

七八枚鹰洋在帕迪的手掌下从滑过桌面。

酒保扫过银币,顿时咧嘴一笑,露出一嘴黄糟糟的牙齿:“中国佬?巴尔巴利哪天没新来的黄面孔?穷鬼挤在’猪仔馆’,像沙丁鱼!”

他给帕迪续上酒,“不过…’血手巴特’那边,前几天好像有批生面孔,凶得很,一个黄皮掮客经的手。”

他的手把银币按住,摸到自己兜里,“这价钱,也就够我告诉你的这些。”

帕迪不动声色,又摸出同样数量的银币压在桌上。“消息确认是真的,我还能给你个惊喜。”

类似的场景,在巴尔巴利海岸各个爱尔兰势力盘踞的角落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