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is is a boat, a fishg boat.” 何文增会指着张阿彬停泊在码头的渔船,耐心地纠正陈九的发音。
陈九学得极认真,他将每一个新学的单词都记在随身的小本子上,夜里油灯下,当整个渔寮都沉入梦乡,他还在一遍遍地默写、诵读。有时遇到莫里斯,他也会鼓起勇气,用蹩脚的英文与他们交流。
“r. orris, this… bood?” 他指着那台巨大的蒸汽锅炉,努力地比划着。
莫里斯那布满油污的老脸会笑成一朵菊花,然后用更慢的语速,夹杂着手势向他解释锅炉的原理。这种磕磕绊绊的交流,虽然缓慢,却也让陈九对这些“洋玩意儿”的认知,以及他的口语和胆气,都有了实实在在的进步。
“走,去睇睇。”
陈九放下手里的事,带着梁伯和闻讯赶来的阿炳叔,去喊了何文增,一同走向渔寮西侧那片早已被清理出来的空地。
莫里斯和他的伙计们果然正围着那台蒸汽锅炉忙碌。
锅炉的外壳已被擦拭得黝黑发亮,原本锈蚀的管道也被一一更换,连接处用厚实的麻布缠绕,再涂上黑色的焦油。
锅炉旁,一座约莫四五十平米的宽大木板房已经拔地而起,只剩下屋顶的油布尚未铺设。
十几个华人木匠在阿炳叔的指挥下,正叮叮当当地敲打着。
“陈先生!”
莫里斯见到陈九,兴奋地挥舞着手中的扳手,在这挣的钱是萨克拉门托的几倍,见没有生命危险,他高兴了不少。
“瞧,这‘钢铁巨兽’就快能为您效劳了!”
他指着锅炉,开始详细解释他的改造方案:“这台锅炉原是为一艘小型内河明轮船提供动力的,马力强劲。我检查过了,炉膛和主要的火管都还算完好,只是有些积垢和锈蚀,我们已经清理干净了。关键是安全,我重新校准了压力表,更换了两个新的安全阀,确保它不会像那些劣质的陆地锅炉一样,动不动就‘发脾气’。”
他领着陈九走到新建的木板房前,指着从锅炉引出的两条粗壮的铸铁管道:“蒸汽将从这里,通过这两条主管,分别进入浴室两侧的储水池。我们在每个储水池底部都铺设了S形的加热盘管,用的是从萨克拉门托那些废弃机器上拆下来的铜管,铜的传热快,效果最好。”
陈九探头望去,只见木板房内,用厚实的青砖和防水的泥料砌了左右两个长方形的大水池,每个池子足以容纳十数人同时沐浴。
池子的侧面果然盘绕着闪着暗红色光泽的铜管。
“这便是’间接加热法’,陈先生。”
莫里斯比划着,“锅炉产生的蒸汽,通过这些盘管,将池子里的淡水加热。蒸汽在盘管内遇冷凝结成水,再通过另一根管道排出。这样做的好处是,池子里的水是干净的淡水,而且温度可以通过控制进入盘管的蒸汽量来调节,非常安全。”
“池子里那个木栅栏,可以避免铜管烫伤。”
阿炳叔在一旁补充道:“九爷,这浴室的墙壁和地板,我叫人用双层木板夹实晒厚泥同烂布,顶头再冚两层油布,尽量不让热气散出去。个池底仲垫了层石板。”
“这法子好是好,”梁伯吸了口烟,缓缓吐出,“只是这烧锅炉的活计,怕是不轻省,也得仔细。万一出了岔子……”
“我已经挑了两个年轻人,他们脑子灵光,手脚也勤快,跟着我学了十来天了。”
莫里斯听完翻译,指着不远处两个正好奇地围着锅炉打转的少年,
“锅炉操作不算太复杂,关键是细心。要时刻留意压力表和水位计,勤添煤,莫让水位低于安全线,最重要的是,不能让炉火熄灭后,冷水倒灌进灼热的锅炉,那会炸的。”
莫里斯比了个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