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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中国沟(2 / 2)

陈九甩了甩刀上的血,冷冷地看着他。

霍华德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你想要什么?钱?我可以给你钱!”

陈九没回答,只是缓缓抬起右手,那把转轮手枪已经握在了掌心,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霍华德的眉心。

霍华德双腿发软,无法直视这个瘦削的黄种人。

“别……别杀我……”他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我、我可以给你铁路公司的债券!黄金!你要什么都可以!”

陈九依旧沉默,只是微微偏头,目光扫向四周。

霍华德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唰……唰……”

黑暗中,一道道人影缓缓浮现。

窝棚的阴影里,泥泞的小路上,甚至河岸边的灌木丛中,一个个华人劳工走了出来。他们衣衫褴褛,面容枯瘦,可眼神却像刀子一样锋利。有人拎着砍刀,有人握着铁锹,还有人手里攥着长枪。

他们无声地围拢过来,像一群饥饿的狼,盯着落入陷阱的猎物。

霍华德的呼吸几乎停滞,他被包围了。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他尖叫道,声音里全是恐惧。

没人回答他。

只有陈九缓缓抬起手,将一根手指竖在唇前。

“嘘。”

然后,他猛地吹响了口哨。

尖锐的哨声划破黄昏的死寂,像是一道命令。

下一秒,人群动了。

几个壮硕的华人劳工大步上前,一把抓住霍华德的胳膊,将他拖倒在地。

“不!放开我!你们这些肮脏的……”

“啪!”

一记耳光狠狠抽在他脸上,打断了他的咒骂。

威尔逊站在原地,浑身僵硬,一动不敢动。

他看见陈九慢慢走到霍华德面前,蹲下身,枪口抵住了他的下巴。

“现在,”陈九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冰冷,“谁是yellow ver。”

霍华德眼神发木,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

威尔逊的腿开始发抖。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再也回不去那个体面的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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沼泽地的深处,一间低矮的窝棚被临时清出来议事。

几个窝棚区的头目被绑在屋子角落里,堵住了嘴巴。

这是陈九昨夜特意交代的,为了防止上次在唐人街出现的情况,人多嘴杂,嘴漏了风声,他直接交代陈桂新带人分批进入中国沟,直接进行管制。

近五百个心存死志的人进去,没花多少功夫就直接接管了这处两千多人的营地。

更何况,陈桂新曾经就是最大的一次罢工领导者,这里很多人都认识他。

“折了四个兄弟….”

陈桂新率先开口。

“怎么回事?”

阿吉越过围在一起的人,开口回答,“这里有个堂口,叫协义堂,在中国沟有六家鸦片馆,两家赌档,跟我们动了枪。”

“人在那里绑着,九哥,等着你处理。”

“杀了。”

阿吉直接点头,和捕鲸厂的兄弟一起把窝棚里的一个汉子往外拖,那人嘴里被抹布堵着,只能拼命蹬着腿,使劲发出呜咽。

至公堂带头的一个武师凑上前,犹豫了一下开口,“九爷,这也是洪门分支…手足相残….”

回应他的是一道血线,王崇和直接割了那人的脖子。

陈九回头,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洪门教你贩烟土,卖妹仔?”

这位练六合大枪的武师默默退了回去,眼睁睁看着这个萨克拉门托的洪门大佬没了声息。他不由地也遍体生寒,一点洪门的骄纵也无。

他们这个新来的“红棍”杀性好重,眼里一点也揉不得沙子。

木板墙缝里塞着破布挡风,屋顶漏下的几缕潮气被油灯的火苗烫了回去。

潮湿的霉味混合着劣质烟草的焦苦,在狭小的空间里盘旋。

一张歪斜的木桌摆在中央,上面摊开阿吉制作的萨克拉门托木板地图。

两个太平军老兵架着霍华德,像拖死狗一样把他扔进角落。铁路高管瘫软在地,西装沾满泥浆,只剩下一双惊恐充血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

他刚刚目睹了这群人沉默的私刑,满心恐惧。

陈桂新拱手开口,“九哥仁义”

“我今日方知道原来你还是洪门的红棍。”

陈九苦笑着摇摇头,没有作声。

“这两位绑起来的是会馆的馆长,中国沟两家会馆都在这里了,四邑会馆和三邑会馆。”

“我代他们二位求个情,这两家会馆并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只是做些”赊单工”的买卖,这位四邑会馆林阿德还曾与铁路公司谈判,将大伙日薪从1.1美元提升至1.2美元,并改善冬季工棚供暖条件。”

陈九抬头看了陈桂新一眼。

眼下他早不是刚来金山的愣头青,早就弄清楚了会馆的脏事。

四邑会馆是新宁(今台山)、开平、恩平、新会四县移民组成,三邑会馆是南海、番禺、顺德三县人主导。

每个地方的会馆打着同乡会的名义,垄断劳工招募,每名“赊单工”需向会馆支付船票预支费(约50美元)及月薪5%的佣金。

船票眼下付不起,就要滚利息,至少需要一年打工还债。更不要提像金山那些会馆还兼着放贵利的手段。

这些人为了能挣钱早都不顾同乡们的死活,双脚刚落地就被人瓜分了。

“下午我让林阿德又给警察送去了两百美元的贿赂,最近应该是能安稳几日。”

“解开吧。”陈九简短地命令道。

他有心想让这两个老家伙继续绑着,却不能不考虑陈桂新的意见。

此人作为萨克拉门托华人劳工中有巨大影响力的人物,万一和他翻脸,在此处绝对寸步难行。

指望那些遥远的和他没什么关系的太平军情义,还不如让他自缚双手去死。

“老实点!”阿吉看出了陈九内心隐藏的不满,故意啐了一口,转手把两个会馆的馆长解开,却没扯开两人嘴里的麻布。

陈九扫了一眼,没说话,只是走到木桌旁坐下。王崇和、陈桂新、刘景仁已经围了过来,几个捕鲸厂的汉子和太平军老兵站在阴影里,沉默得像一群鬼影。

“人到齐了。”陈九敲了敲桌面,“先说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