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开路的打仔挥舞着砍刀把激战正酣的汉子们拉扯到一边,对面发狂的爱尔兰人一时疑惑,正要高喊着突进,只听见一声暴雷般的怒喊。
“放!”
首轮齐射轰塌横跨半条街的人墙。铅弹穿透暴徒的破棉衣,将后方举旗浑水摸鱼的工人党亲信轰成血雾。爱尔兰人的吼声戛然而止,前排的醉汉看着胸口碗大的血洞发愣,直到肠子滑出才想起惨叫。
“换后装枪!”梁伯踹翻个装弹慢的打仔,“三息之内打不响,老子先毙了你!”
雷明顿的铜壳弹泼出铁雨,穿透板车直取躲在货堆后的暴徒。有个戴高礼帽的爱尔兰工头刚要喊话,天灵盖连着半截礼帽被掀飞,脑浆溅在圣帕特里克旗上糊成白浆。
“刀手出阵!”陈九甩飞炸膛的废枪,砍刀指天怒吼。三十条精挑的亡命徒列成楔形,打头的王崇和拖着疲倦的身子,单刀绑在腕子上寒光凛凛。
他今夜大放光彩,刀光亮的盖过整个唐人街的武师。
“洪门弟兄!”赵镇岳的龙头杖也高高举起,“随红棍诛尽夷狄!”
雷明顿的硝烟未散,刀阵已楔入敌群。陈九专剁执刀的手,王崇和专削大腿,潮州渔叉专捅下阴。有个暴徒头目举斧欲劈,被三柄刀同时贯穿胸腹,尸身竟被挑在板车上作大纛。
爱尔兰人的阵脚终于乱了。后排的矿工扔了铁镐往码头逃,前头的醉汉被自己人踩进阴沟。陈九踩住个红毛的脊梁,刀尖抵着他后颈,刚想问话,想起这红毛番语言不通,无奈地一刀捅下。
今夜到底为何而起?
那暴徒临死前尿了裤子,终于是生出几分懊悔来。
陈九的砍刀劈开浓烟,逐步前压。王崇和单刀突进,刀光泼雪般削飞个红毛胳膊,那暴徒栽倒时正撞翻身后同伴,连锁骨碎裂声炸响一片。
“闪开!要放枪了!”梁伯在队伍后面暴喝,眼看着前面的刀手让开队形,燧发枪队第三轮齐射轰塌了爱尔兰人抵抗的决心。
“推出去!”陈九踩住板车残骸跃起。三十刀手齐声暴喝,一伙人作剔骨尖刀,生生将人潮劈成两半。王崇和激战整夜,此刻从骨缝里挤出余力,单刀挥舞不断,所过之处红毛如麦秆般仆倒。
他前面的红毛如同见了鬼神,望风而逃,却没注意他持刀的手早抖颤抖不止,额前汗水滴答不断。
胸腹之间的那口连绵不绝的气早都使干了,这会儿全凭韧劲厮杀,今夜恐怕大伤元气,几个月都修养不好。
溃退如瘟疫蔓延。后排的爱尔兰劳工推搡咒骂,前头的暴徒被挤得踉跄扑街。不知谁喊了声”快跑!不然都得死!黄皮猴子有妖法!”,人堆霎时炸锅。穿油布围裙的装卸工扔了铁器,裹头巾的矿工踹翻同伙,一路争抢的财货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踩进血泥。有个金发婆娘抱着孩子哭嚎,转眼被逃命的人潮卷倒,鞋陷进男人的肠堆里。
陈九趁机率众压上。火枪队填弹间隙,后方的唐人街的民众也咬牙跟上,剃头匠、卖鱼婆、缠足老妇蜂拥而上,一阵乱捅乱打。街面浸透人油,踩上去吱嘎作响。
待杀到布什街口,爱尔兰残部已缩成团黑压压的蚁群,隔着三十步宽的尸堆与华人对峙。
“整队!整队!”陈九沙哑着嗓子吼,后脖颈叫冷风吹得发麻。火枪队在残垣下列成三排,一直在后方的老弱补住缺口,连受创的汉子都倚着门板架起土铳。
两方人马终于是有了时间和空间冷静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