冈州馆长陈秉章的手满是血污,宁阳张瑞南的胳膊不知何时受了伤,用裤带草草扎着,血水顺着布条滴成串珠。
“阿九!”赵镇岳嘶哑的喉咙裹着痰音。“卡尼街也出事了。”
他根本忘记了陈九对这里根本不熟悉,没反应过来卡尼街在哪。
人和会馆龙头林朝生跟着开口,手里的砍刀敲打得旁边堆起来的破烂叮当响,“刚刚报信的跑过来,三十几个红毛崽子绕了过来,正在卡尼街口泼煤油,喊杀声一片。”
陈九皱着眉头开口:“三十人?分几十个弟兄去吧,先挡一挡。”
“你当是拍苍蝇?”阳和会馆的管事突然尖叫,“卡尼街西头就是红毛番的鸽子笼!那帮穷鬼闻着血腥味,保不齐全涌出来!”。
“那里拐个弯就是关帝庙!萨克拉门托街上供着六座庙,还有两间私塾、四家武馆,馆长的女眷娃仔都在那里……”
陈秉章突然一拳砸在残墙上,指节迸出血珠:“上个月运来的糙米全存在庙里的地窖!要是叫人烧了……”
街口那间铺子的檐角“咔嚓”断裂,声音巨大。林朝生的纸烟燃到尽头,焦油味混着血腥气格外呛人。
陈九盯着远处方向腾起的黑烟,这才慢慢反应过来,这是被人背刺了老巢,都开始彻底感觉到肉痛了。
陈秉章脸上也挂上了决绝之色,他压着嗓子开口:“存亡续绝,在此一举,诸位,别让这“绝”字真应验在今日。”
“赵龙头拿个章程。”宁阳张瑞南突然开口,“我班细佬死剩不够一箩,要守这里就顾不得萨克拉门托街,再念唔掂数,老夫就要带人先走一步,祖庙重大,不容有失。”
赵镇岳面色一变,怒喝开口:“张瑞南!你当是果栏讨价还价吗!”
“赵龙头好大的威风!”林朝生忽然冷笑,“不要倚老卖老!”他忽地指向陈九,“如今还让个出茅庐嘅的红棍指天笃地!”
“洪门规矩几时轮到契弟仔话事?”
“够了!陈九怒喝,震得众人耳膜生疼。
“前面兄弟打生打死,仲要分什么是致公堂会馆?
“听真!各家共凑五十硬仔暂且先去卡尼街拖住红毛,其余各处的火枪全部集中!”
“剩下最恶的打仔跟我冲阵,一鼓作气打散红毛的胆!”
“你痴线!”三邑账房立刻开始反驳,“各会馆的火器是保命符......都给了你调配,你想干什么!”
“保你老母!”
陈九劈手给了他一耳光,鼻血糊了账房满脸,“等一会红毛杀到会馆厅堂,你拿着火器到阴曹地府用吗?”
赵镇岳拔出随从的刀厉喝,“按红棍说的去做!”
“边个再阻住红棍发令,我先砍了缩卵的龟佬!”
“欺我致公堂红棍太年轻?拿命来争!”
“我再说一遍!”陈九走到中央站定,露出布满血丝的眼,“这般乱劈乱砍,莫讲话顶到天光,怕是再熬半柱香就得全交代在这!”
阳和的管事冷哼一声:“后生仔识乜春?我六大会馆这么多人...”
“你六大会馆嘅契爷就矜贵!”陈九突然暴喝,惊得众人倒退半步。他抬脚踢开半截断臂,溅起的血点子落在其他人脸上:“开眼睇真!!这些躺着的弟兄,哪个不是爹生娘养?哪个没有妻儿老小?”
“临阵还在讲字头,讲辈分!要讲生路!明唔明呀?“他猛然指向街外,“那些红毛鬼的援兵正源源不断!”
“活够了想今夜就归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