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九点点头,目光扫过那些人的脸庞。他们的平均年龄确实在二十五岁上下,很少有人在十五岁以下,更没有人超过四十岁。身材不算高大,但看着还算结实有力,不是苦哈哈。
这些人的穿着虽然粗糙,却很干净。崭新的蓝布长衫或短打,布料粗粝,却抚得整齐。
陈九突然明白了这一船为什么能惹得这么多商人、掮客,会馆的人来抢,原来这些都是实打实的人才…..远不是他这种犯了事或者被绑出海的,是踏踏实实来挣钱的。
这种人更好拿捏,都是背负了多少人的生计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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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板舷梯搭上了岸。
足足等了一个时辰后,日头都爬到头顶。
买了更高等次船票的白人旅客,在亲属的陪同下坐上马车离去后,终于轮到华人下船。
戴鸟毛帽的洋婆子上车前正好跟陈九对视,绢帕掩着口鼻,活似见了瘟神。
陈九刚才从身旁的华人商人口中得知,这艘远洋巨轮足足拉了五千吨的货物和一千三百个华人旅客。
他的目光追随着这群人,直到他们消失在舷梯的尽头。他知道,这些人的到来,将会在这片新大陆上掀起一阵涟漪,改变许多人的命运。
新安县的!新宁的!这边落船!
“四邑兄弟在哪里!
“有没有广州府的?”
“福建的,福建的!”
“新宁黄氏宗亲举个手!
穿长衫的掮客在拥挤的人群中甩着铜铃铛大喊。
十来个后生仔听见喊声从人堆里钻出来,他们都穿着一样的衣服,领头的汉子从怀里掏出张盖着印的契,冲着那掮客客客气气地说,“黄氏廿三代孙十六人,烦请引路。”
那掮客点点头应了。
没走出去几步,身边又炸开声喊叫:“新安客属过来!”,
三十几个戴竹笠的汉子肩扛扁担凑在一起。
人群如开闸的珠江水轰然漫开,又很快分成小队伍聚在一起,这些大都是提前有了着落的。
其他人则在领头的组织下,按照籍贯自发聚集在一起,等待着海关的检查。
这才是警察放任这些商人、掮客进场的理由,要不乱哄哄的不知道几时能下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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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九打量得仔细,那边会馆的人也分成小队散开。
阿彪正一把拉住个想拉客的福建掮客,冷哼一声:“漳州仔也跑来我这里食水?”
“滚一边去!”
那掮客连声道歉,躬着身子走远去了。
陈九身边的几个小老板都没动,看着会馆那蛮横劲儿,眼睛里却有隐约的羡慕。
“九哥不去?”
周福在一旁发问,经过刚才那一遭,他默认陈九也是这群大爷中的一员,却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自己的赊单工,这群人里,默认最值钱的就是抵押了自己收入过来的“猪仔”。
就是自己用不上,契纸一转手就是最少十美元的收入。
这些人往往都是穷光蛋,又抵押了自己的收入,工作可以死死克扣,最少能白使唤一两年,敢跑就打断腿。就是需要提前和广州、香港或者澳门的猪仔馆打通关节,商量好一个人头分多少钱。
他见陈九摇了摇头,眼神却冷冰冰想要剜下他心头肉,吓得不敢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