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音谷尘埃未落,碎石如星屑般悬在半空,仿佛时间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寂静凝固。
风停了,连远处山涧的水声都悄然隐去。
张宇站在那辆锈迹斑斑的拖拉机前,母亲那条蓝格子围巾在车头猎猎作响,像一面不肯倒下的旗。
阳光斜照,却照不进他眼底的深潭。
归藏童立于他肩头,虚影几近透明,指尖轻轻点在胸前那朵由灵骸黑土孕育而出的花心上。
花瓣微颤,似有无数亡魂在低语。
“他们来了。”
话音落下的刹那,天边骤然裂开三十六道流光!
破空之声如剑鸣,划破百里虚空,直抵谷口。
那些流光落地成影,竟是三十六位散修——曾被道门除名、逐出山门、焚符断脉的“叛道者”。
他们衣衫褴褛,有的断臂拄拐,有的脸上烙着驱魔烙印,可此刻,全都双膝跪地,掌心托着早已焚毁的符箓、折断的令旗、碎裂的道印。
没有人说话。
只有一人颤巍巍抬头,眼中血丝密布,声音沙哑得像是从地底爬出来的:“我们……不是叛徒。”
“我们只是……不信你们说的‘天道’。”
张宇依旧沉默。
他没有看他们,也没有动。可就在这一刻,系统在他脑海中低鸣:
【任务更新:葬铃祭·启】
【条件满足:亡魂归名、信火重燃、道统反噬】
【目标:重塑守墓人道统,点燃反教之火】
他终于动了。
转身拉开拖拉机后备箱,尘土簌簌落下。
箱底静静躺着九百九十九块黑陶牌,每一块都刻着一个名字——那是“叛道魂”中的一员,是曾被道门抹去姓名、打入幽冥的亡者。
张宇俯身,一块一块,将陶牌插入地缝。
动作缓慢,却坚定如凿山开河。
当他插下第一块时,大地轻轻震了一下。
第二块,风开始回旋。
第三块,空中悬浮的石屑竟缓缓聚拢,围绕陶牌形成一圈诡异的轨迹。
他取出魂犁——那柄由初代守墓人骨血炼成的黑色短锄,划地为圆。
一圈,两圈,三圈……九百九十九块陶牌,围成一座倒悬的“归魂阵”,阵眼正对天心。
教火娘从阴影中走出。
她一身粗布麻衣,手中捧着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种,火焰幽蓝,跳动时竟发出低吟,像是有人在诵经。
她缓步走入阵中,每走一步,脚下便浮现出一道古老的符文。
她将火种轻轻一抛。
火焰散开,如雨洒落,一一没入陶牌之中。
刹那间,异象横生!
每一块陶牌上都浮现出一张面孔——或年轻或苍老,或愤怒或悲怆,全是那些曾被道门定为“逆天而行”的亡者临终瞬间。
他们睁着眼,望着这片土地,望着张宇。
“我救了十村百姓……他们说我扰乱生死。”
“我替师弟挡下反噬……他们说我窃取道法。”
“我只是想让女儿活下来……他们说我亵渎轮回。”
声音交织,如潮水般涌来。
哭铃童站在阵外,双手剧烈颤抖。
他低头看着自己溃烂的手掌,忽然弯腰,从地上拾起一块残破的铜铃碎片——那是初代道铃的一角,沾满干涸的血迹。
他将碎片紧紧按在胸口,嘶哑低语:“这是我师父……他临死前,把铃给我,说‘活下去’……可我活下来了,他却成了‘叛徒’。”
泪水第一次从他眼中滑落,滴在陶牌上,竟发出“滋”的一声轻响,像是灵魂的烙印被重新点燃。
高台边缘,铃守老道僵立如石。
他背上的铁经匣早已空荡,里面曾封存着他亲手抄写的三千卷正统道经。
可此刻,风穿过空匣,吹出的不再是经文诵念,而是无数声怒吼、哀求、质问——
“道不可私?可谁准你们代天立言!”
“我斩妖除魔三十年,为何说我入魔?”
“我守铃百年,只为赎罪……可谁来赎我的命?”
他的耳朵里,那对铜铃嗡鸣不止,可曾经指引他“正道”的回音,已彻底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这些他曾亲手镇压、驱逐、遗忘的声音。
他踉跄后退一步,脸色惨白如纸。
忽然,他笑了,笑得眼泪直流。
“原来……我也曾是他们口中‘不该存在’的人。”
风起。
陶牌上的火焰骤然拉长,形成九百九十九道光柱,直冲云霄。
天空裂开一道缝隙,隐约可见星辰倒转,北斗南指。
归藏童轻声道:“信仰倒灌,已成。”
教火娘抬头,火种在她眼中跳动:“这一场葬礼,不是送别。”
“是迎魂。”
张宇缓缓抬头,目光扫过跪地的三十六散修,扫过哭铃童手中染血的残片,扫过空中那倒悬的锈铃阵。
他一步步走向谷中央那座由黑土堆成的土台。
每一步落下,大地震颤一分。
系统在他意识深处剧烈震颤,仿佛有什么沉睡万年的存在,正因他的靠近而苏醒。
当他踏上土台的最后一阶——
手中那枚从昆仑断崖带回的初代道铃残片,微微发烫。
他将其轻轻托起,对准土台中央那块最普通的物件——
一块沾满泥浆、边缘崩裂的旧板砖。
系统提示无声浮现:
【点化目标锁定:板砖(凡物)】
【注入能量:灵骸·道蜕共鸣】
【命名仪式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