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愿惊醒楼内安眠的人,将脚步放得极轻,如同猫儿般拾级而上。然而,就在她即将推开自己房门的前一瞬,旁边那扇属于李莲花的房门,却“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李莲花披着一件外衫,站在门口,身影被门内未点灯的黑暗笼罩着,看不清具体神情。
“花花,我吵醒你了?”
“阿渡,你回来了?”
两人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李莲花顿了顿,似乎整理了一下思绪,率先回答了李寻渡的问题,声音带着刚醒时特有的微哑,却又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清醒:“阿渡并未吵醒我,只是昨夜歇得早,清晨觉浅,恰好醒了罢了。”
他屋内没有点燃烛火,整个人陷在门框投下的阴影里,李寻渡看不清他此刻的面容,自然也无从察觉他眼底那无法掩饰的疲惫,以及那双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明的眼睛。
李寻渡不疑有他,只当真是巧合,点了点头:“那就好。我……刚办完事回来,天色还早,花花可再休息一会儿。”
李莲花的目光在她脸上短暂停留,没有错过那尚未完全褪去的、脂粉也难以完全掩盖的疲惫痕迹,心头像是被细针刺了一下,泛起密密匝匝的心疼。
他压下追问的冲动,顺着她的话温和应道:“嗯,阿渡也快去歇息吧。看这天光,你应当还能再安睡几个时辰。”
他的声音放得很轻,仿佛只是兄长对晚归师妹最寻常不过的关怀。
李寻渡心头微暖,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涩意,低低应了一声:“好。” 便不再多言,转身轻轻推开自己的房门。
李莲花站在原地,听着隔壁房门合拢的细微声响,又在黑暗中静静站立了片刻,方才缓缓退回房内,轻轻掩上了门。
那楼梯处的烛火,依旧安静地燃烧着,映照着空无一人的楼梯,也映照着他这一夜未曾真正安眠的牵挂。
天光大亮,方多病揉着惺忪的睡眼,打着哈欠起身,准备去洗漱。
经过燕敖床榻时,他嫌弃地瞥了一眼那个昨夜不知何时归来、此刻仍鼾声轻微、浑身还隐约带着点酒气的家伙,皱了皱鼻子,轻手轻脚地推门而出。
走廊寂静,唯有厨房方向隐隐传来些许细微的动静。
方多病心下好奇,探头朝厨房望去,只见李莲花正背对着门口,在灶台前微微弯着腰,似乎正专注地看着什么,手里还拿着汤勺轻轻搅动。
“李小花,你一大早在厨房鬼鬼祟祟干什——”
方多病下意识地扬声问道,话未说完,李莲花猛地回头,一记带着明显警告意味的眼神便瞪了过来,硬生生将他剩余的话截断在喉咙里。
“方小宝,小声点儿!”
方多病被他这反应弄得一愣,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压低了嗓门,凑近几步,用气声问道:“怎……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李莲花见他安静下来,这才转回头,目光重新落回面前那个正用文火慢炖的砂锅上,锅里咕嘟着软糯的鸡丝粥,香气已经开始隐隐弥漫。
他一边用勺子轻轻搅动,防止粘底,一边用同样低缓的声音解释道:
“阿渡清晨天还未亮时才回来,眼下还在房中休息,莫要吵到她。”
他的语气平淡自然,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但那双注视着粥锅的眸子里,却带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专注与柔和。
方多病眨了眨眼,看看那锅明显花了心思熬煮的鸡丝药膳粥,又看看李莲花那在灶台烟火气映衬下、难得显出几分居家温和的侧影,再联想到他刚才那紧张兮兮生怕吵到人的模样,一个念头瞬间闪过脑海,让他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
他贼兮兮地笑了笑,正想再打趣两句,却在李莲花看似无意瞥过来的、带着淡淡威胁的眼神中,明智地把话咽了回去,只是无声地咧了咧嘴,用口型说道:“哦~懂了懂了!”
他轻手轻脚地退出了厨房,心情莫名地雀跃起来,连洗漱的动作都轻快了几分。
某个口是心非的人,行动上倒是诚实得很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