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石又点头,这疼来得蹊跷,越生气越厉害,刚才被轩辕拦住时,他甚至觉得那股疼顺着肋骨往头顶窜,让他头晕得更厉害了。
“这就是怒伤了肝。”轩辕在他对面坐下,火塘里的药汤正冒着热气,香气越来越浓,“肝属木,像春天的草木一样,需要舒展。可你这股怒气憋在心里,就像把草木捆起来烧,烧得枝叶枯焦,肝气自然就乱了。肝气一乱,气血逆行,就会头晕目赤;肝在胁肋,气堵在那里,自然又胀又疼。”
苍石听得愣住了,他打猎多年,只知道受伤了要敷草药,却从没听说过“怒”也能成病。可轩辕说的症状,分毫不差地戳中了他现在的感受,由不得他不信。
“那……那怎么办?”他的声音弱了些,刚才的戾气消散了不少,只剩下被疼痛和困惑磨出来的疲惫。
轩辕指了指陶碗:“先把这个吃了。川芎能活血,蜂蜜能缓急,吃下去能让堵着的气顺一点。”
苍石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陶碗,捏着鼻子咽了下去。那药糊入口微苦,带着点辛辣,咽下去之后,喉咙里却泛起一丝回甘,顺着喉咙往下走,像是有股暖流慢慢淌进了胸口。
“一会儿我再给你按几个穴位。”轩辕起身去翻药箱,从里面拿出几根晒干的艾条,“你躺到榻上去。”
苍石依言躺在铺着干草的石榻上,轩辕点燃艾条,让烟气慢慢熏着他的胁肋处。艾条的烟气带着温煦的香气,不像别的草药那么冲,熏得人浑身暖洋洋的,刚才紧绷的肌肉渐渐放松了些。
“你看这艾条,”轩辕一边转动艾条,一边轻声说,“它长在向阳的地方,性子温热,能把堵着的寒气湿气赶跑,也能把憋住的肝气理顺。就像你心里的怒气,总得找个出口,闷着只会伤了自己。”
苍石沉默着,他想起刚才自己像头蛮牛一样乱撞,要是真冲到山北部落,说不定会引发两个部落的争斗,到时候受伤的就不止阿木一个了。这么一想,心里的火气又降了些,胁肋处的疼痛似乎也跟着轻了点。
“来,放松。”轩辕的手指按在他膝盖下方的一个穴位上,轻轻揉按,“这里是肝经的穴位,叫‘太冲’,按下去会有点酸麻,忍一忍。”
苍石刚想说“不疼”,就觉得膝盖下方传来一阵酸胀感,那感觉顺着腿往上走,一直窜到胁肋处,刚才憋在那里的气像是被捅了个窟窿,“呼”地一下散了不少,疼意顿时减轻了大半。
“欸?不那么疼了!”他惊讶地睁大眼睛。
轩辕笑了笑,又按向他脚背上的穴位:“这就是经络的道理,肝气堵在胁肋,可它的通路却在脚上。按通了通路,气顺了,疼自然就消了。”他一边按揉,一边继续说,“其实山北部落去年遭灾,今年猎物肯定少,偷陷阱说不定也是急得没办法。你要是真打过去,结了仇,以后两个部落隔着山梁子对峙,受苦的还是族人。”
苍石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身下的干草。他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只是刚才被怒气冲昏了头,满脑子都是“报仇”两个字。现在气顺了,才慢慢想明白其中的关节——山北部落的首领是个明事理的老头,去年还亲自送过野山参来感谢有熊部落的接济,这次偷陷阱,说不定是
“那……那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啊。”他还是有点不甘心,声音却软了许多。
“自然不能算了。”轩辕松开手,拿起旁边的药汤倒了一碗,递给他,“等你缓过来,我跟你一起去山北部落。好好说,把道理摆开,他们要是还有良心,自然会赔礼道歉,还回陷阱。就算谈不拢,也得让他们知道,我们有熊部落讲道理,但也不怕事。”
苍石接过药碗,温热的药汤滑进喉咙,带着茵陈的清苦和香附的微辛,喝下去之后,胁肋处最后一点闷胀感也消失了,浑身都觉得轻快了。他坐起身,看着轩辕,眼里的戾气彻底没了,只剩下羞愧和感激。
“轩辕,刚才……是我太冲动了。”他挠了挠头,黝黑的脸上泛起一点红,“要不是你拦着我,我真可能闯出大祸来。”
轩辕笑着摇摇头:“谁都有冲动的时候,关键是要知道怎么把这股冲动压下去,别让它伤了自己,也伤了别人。”他指了指苍石的胁肋处,“你看,这怒气就像野火,烧起来的时候不管不顾,烧完了才发现,最受伤的是自己。以后再遇到这种事,先深呼吸几次,想想族人,想想后果,肝气顺了,脑子也就清醒了。”
苍石重重地点点头,他这辈子打过无数次猎,跟猛兽搏杀过,却从没像今天这样,被“怒气”这头看不见的野兽伤得这么厉害。轩辕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心里一扇从没注意过的门——原来治伤不光要靠草药,还要靠自己的心。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苍石站起身,挺直了腰板,刚才的疲惫和暴躁一扫而空,眼神里又恢复了往日的沉稳,“我先去看看阿木的伤,然后跟你去山北部落。”
轩辕看着他走出药庐的背影,脚步稳健,再也没有刚才的虚浮,不由得露出了微笑。他转身收拾药箱时,看到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那盆刚发芽的薄荷上,嫩绿的叶子在风里轻轻摇晃,像在为这平息的怒气点头。
原来这医道,不光要治身体的病,还要治心里的结。就像这肝气,既要让它舒展,又不能任它狂躁,刚柔相济,才能生生不息。
欲知轩辕与苍石前往山北部落能否顺利解决争端,且看下集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