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继续往下蹲,双臂慢慢收回,像熊在拢住身前的猎物,同时感受着丹田的暖意随着动作缓缓流转。吸气时,那暖意似乎往上升了些,带着一股轻盈;呼气时,又沉下去,添了几分沉稳。一呼一吸间,肢体的动作仿佛成了那股暖意的“形”,而暖意又是动作的“魂”,魂与形缠在一起,难分彼此。
“现在试试‘鸟伸’。”广成子道。
轩辕站起身,深吸一口气,双臂如鸟翼般缓缓展开。这一次,他没去看手臂抬得多高,只想着“气从丹田升到两肩,再顺着手臂流到指尖”。奇妙的是,随着这念头,手臂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托着,自然而然地抬到了与肩同高的位置,腋下也不似昨日那般发紧,反倒觉得舒展。
他微微后仰,像鸟展翅欲飞,同时感受着丹田的暖意顺着脊椎往上爬,一直蔓延到后颈。昨日练这个动作时,总觉得腰腹发空,今天却像有根无形的线从丹田牵到头顶,稳稳地吊着整个身体。山风从他展开的臂弯里穿过,带着松脂的清香,他忽然觉得自己真的像只鸟,翅膀虽未动,却已有了翱翔的底气。
“保持住,别贪多。”广成子提醒道,“今日就练这两个动作,每个做九遍,关键在‘神不离丹田’。”
轩辕依言练习,一遍,两遍……起初,那股暖意还会随着注意力的分散而时隐时现,可练到第五遍时,它仿佛扎了根,无论手臂如何伸展、身体如何下蹲,那股暖意都稳稳地待在丹田,像个忠实的伙伴,陪着他完成每一个动作。
太阳升到头顶时,他收了势,竟没觉得累,反倒浑身轻快,像洗了个热水澡,连昨日磨出的茧子都不那么疼了。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指关节因常年握弓而有些僵硬,此刻却灵活了不少,指尖还带着淡淡的暖意。
“这才是‘动中守静’。”广成子递给他一块野果,“形动以通经络,神凝以养元气。经络通了,元气足了,病邪自然进不来。你看山间的鹿,每日奔跑跳跃,却很少生病,便是因为它们‘形动而神不扰’,顺应天性罢了。”
轩辕啃着野果,忽然想起部落里那个总喊腰疼的石匠。石匠凿石头时,总憋着一口气猛砸,凿几下就直着腰喘气,歇息时又瘫坐在地上,要么一动不动,要么动得太猛。他以前觉得是石匠劳作太累,现在才明白,怕是“形动”太躁,“神凝”不足,气脉乱了,才积了病。
接下来的日子,轩辕每日天不亮就起身练导引。他不再刻意追求动作的标准,只守着丹田的暖意,让肢体随着气息自然舒展。广成子又教了他“鹿抵”“猿提”“虎扑”,每个动作都对应着一种生灵的天性——鹿的舒展,猿的灵活,虎的沉稳,而他练起来,总在其中看到部落生活的影子:鹿抵时,像在山林里避开荆棘;猿提时,像攀着树干采摘野果;虎扑时,像狩猎时蓄势待发。
有一日练“虎扑”,他正沉腰屈膝,准备“扑”出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响动。眼角的余光瞥见一只小麂子从草丛里窜出来,离他不过几步远。换作平时,他定会立刻起身追捕,可此刻,丹田的暖意提醒着他“神不能散”。他强压下心头的波动,依旧保持着“虎扑”的姿势,只是呼吸稍稍紧了些。
那小麂子起初吓了一跳,见他不动,竟试探着往前凑了凑,黑亮的眼睛盯着他,像在好奇这个“不动的人”。轩辕能闻到它身上带着的青草气息,甚至能看到它耳朵尖上的绒毛。他忽然觉得,自己和这小麂子,和崖边的松树,和山间的风,都成了这崆峒山的一部分,彼此不扰,却又紧紧相连。
直到小麂子蹦蹦跳跳地跑远了,他才缓缓收势,只觉得丹田的暖意比平时更盛,浑身的力气像是用不完似的。他望着小麂子消失的方向,忽然懂了广成子说的“静非不动”——静不是僵死的“定”,而是像大地包容万物般,任风雨来过,任生灵走过,自身的根基却始终稳稳当当。
三个月后,轩辕辞别广成子时,广成子没再多说什么,只赠了他一句:“导引之道,在‘通’,在‘和’,通者不滞,和者不病。回去吧,把这‘动中守静’的道理,用在族人身上。”
轩辕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起身时,只觉得脚步轻快,丹田的暖意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像揣着一颗小小的太阳。他回头望了一眼崆峒山,朝阳正照在山顶的巨石上,金光闪闪,而他知道,那座山里的智慧,已像种子般落在了他心里,只待回到部落,便能生根发芽。
只是他没想到,回去的路上,这刚学的本事就派上了用场——行至一处峡谷时,遇到了个被毒蛇咬伤的采药人,那人疼得浑身发抖,脸色发青,气息也越来越弱。轩辕看着他抽搐的肢体,忽然想起了广成子的话:“形乱由神乱,先稳神,再治伤。”
他深吸一口气,先按住采药人手腕的脉门,轻声道:“别怕,跟着我呼吸。”然后,他一边用随身携带的草药敷在伤口上,一边引导着采药人“意守丹田”。起初,那人疼得听不进话,轩辕便自己先放缓呼吸,让丹田的暖意透过掌心,一点点传到他的脉门上。
不知过了多久,采药人的颤抖渐渐轻了,呼吸也跟着匀了些,脸上的青色退了不少。轩辕知道,这是“神”稳住了,“气”顺了,身体才有了抵抗蛇毒的力气。他松了口气,望着远处的山峦,忽然无比笃定:广成子教的不只是养生,更是救命的法子。
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想知道《古人的智慧》中轩辕回到部落后,如何将“动中守静”的导引术教给族人,又会遇到哪些新的挑战,且看下集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