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快步上前,手指刚触到妇人手腕,便皱起了眉头——脉象细弱如丝,几乎摸不到搏动。再看她面色,苍白得像蒙了层纸,嘴唇毫无血色,额头的冷汗浸透了发丝,摸上去湿冷粘手。
“快拿参附汤来!”轩辕的声音陡然提高,“再取大艾炷,灸关元、气海二穴!”他将妇人平放,解开她衣襟,见胸口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指尖按在“膻中穴”轻轻揉按,触感虚软如棉。
“这是‘脱证’,与方才的闭证截然不同。”轩辕一边让弟子生火煎药,一边取过艾炷点燃,悬在妇人小腹的关元穴上方,“你看她面白肢冷,脉微欲绝,冷汗不止,是阳气虚脱,好比炉火燃尽,柴灰下只剩一点余温,稍不留意便会彻底熄灭。”
艾烟袅袅升起,带着清苦的药香。轩辕捻起另一根银针,在“神阙”穴浅刺留针,又让弟子取来温热的布巾裹住妇人手脚。“脱证如开门,需用‘固’法。”他凝视着艾炷的火光,“关元、气海是人身阳气根本,艾灸能补火助阳,好比往将熄的火堆里添柴加炭;参附汤用红参补气,附子回阳,正是‘雪中送炭’,能挽阳气于将绝之际。”
半个时辰后,参附汤煎好了。轩辕亲自用小勺将药汁一点点喂进妇人嘴里,药汁温热,顺着嘴角流下的部分,弟子赶紧用布巾擦去。又过了片刻,妇人喉咙里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四肢的冰冷也消退了些,额头的冷汗终于止住了。
“脱证比闭证更凶险。”轩辕看着妇人渐缓的呼吸,对围在旁边的弟子们道,“闭证是邪气太盛,好比洪水冲门;脱证是正气太衰,好比堤坝崩塌。治水需先辨是洪水还是溃堤,治中风也需先分闭证、脱证,若闭证用了补药,好比给燃烧的柴房添柴;脱证用了泻药,好比给将塌的堤坝挖洞,都是取死之道。”
他指着两个病人,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你们记着,辨闭脱就像打仗看旗帜——闭证是敌军势盛,需全力破阵;脱证是我军溃散,需急固营盘。方才李老丈用开窍散、针刺,是攻;这位妇人用参附汤、艾灸,是守。一攻一守,全看病机,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弟子们围在旁边,有的飞快记录,有的盯着两个病人的变化若有所思。那个负责煎药的小弟子突然开口:“先生,那要是既有闭证的面赤,又有脱证的肢冷,该怎么办?”
轩辕赞许地看了他一眼:“问得好。这叫‘内闭外脱’,好比柴房起火时,外墙却被雨水泡得将要坍塌。需攻补兼施,一边用开窍药驱邪,一边用补药固正,就像一边灭火,一边撑住摇摇欲坠的墙,最难拿捏分寸。”他顿了顿,拿起案上的医案,“前几日城西张木匠的病,便是如此,我用一半安宫牛黄丸开窍,一半参汤补气,才勉强救回来。”
夕阳西斜时,李老丈果然醒了过来,虽仍不能说话,却能眨眼睛示意;那妇人也能低声呻吟,手脚渐渐有了温度。两个家属千恩万谢,轩辕却只是叮嘱他们按时服药,又写下详细的护理注意事项,尤其强调闭证病人要防躁动,脱证病人要避风寒。
送走病人,医庐里终于安静下来。弟子整理着医案,见轩辕在“中风”条目下添了几行字:“中风者,有闭有脱。闭者,面赤身热,脉实牙关紧,治当开窍泻热;脱者,面白肢冷,脉微汗自出,治当回阳固脱。闭脱不分,杀人如麻。”
字迹力透纸背,带着一种历经生死后的沉静。轩辕放下笔,望着窗外渐沉的暮色,轻声道:“医道如临深渊,每一步都要如履薄冰啊。”
案上的油灯被晚风拂得摇曳,将他的身影投在墙上,忽明忽暗,像极了那些在生死边缘徘徊的生命。而那些关于闭与脱、攻与守的道理,正随着跳动的灯火,一点点刻进弟子们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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