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气候影响,药性再探
连续三日的阴雨,像一张湿冷的网,把整个岐下密林裹得密不透风。轩辕蹲在药庐后的晾药架前,指尖捻起一片苍术的切片,眉头不由得拧成了疙瘩。
这苍术是半月前采回的,当时刚过白露,天气干爽,新鲜的根茎带着浓烈的辛香,断面黄白,阳光下还泛着细密的油光。他按岐伯教的法子,切成薄片摆在竹架上晾晒,本以为再过两日就能收进陶罐,没想到一场连阴雨不请自来,硬生生把晾晒的进程拖了下来。
此刻的苍术片,边缘已经微微发褐,原本饱满的质地变得软塌塌的,凑近鼻尖细闻,那股能呛得人打喷嚏的辛香淡了许多,反而隐隐透出一丝若有若无的霉味。轩辕心里一沉,从陶罐里取出几片上月晒干的苍术对比——旧的切片干燥坚硬,断面依旧鲜亮,凑近时辛香直冲脑门,熏得他忍不住眯起了眼。
“差得太远了。”他低声自语,将两片苍术并排放到竹简上。旧的像精神矍铄的老者,自带一股刚劲;新的却像被雨水泡透的棉絮,透着股萎靡不振。他想起前几日用新采的苍术配伍治疗一位风寒湿痹的患者,对方说药效似乎比上次弱了些,当时他只当是患者体质变化,此刻才恍然大悟,恐怕问题出在这药材上。
“在琢磨什么?”岐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雨后特有的温润。他手里提着一把刚采回的紫苏,叶片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紫绿相间的颜色在阴雨天里格外鲜亮。
轩辕连忙起身,指着晾药架上的苍术:“师父您看,这苍术被雨气浸了,味道淡了好多。前几日给石部落的阿叔治病,用了这新的苍术,他说关节还是发沉,当时我没在意,现在想来,怕是药材的力道不够了。”
岐伯放下紫苏,走到晾药架前,拿起一片新的苍术片,拇指和食指轻轻捻了捻,又凑到鼻尖闻了闻,随后摇了摇头:“不止是淡了,再这么下去,怕是要生霉。苍术这东西,性喜燥烈,最忌潮湿,你看这断面的油点,”他用指甲刮了刮断面,“原本该是密密麻麻的,现在都瘪下去了,这是油气被湿气逼出来了,药效自然要打折扣。”
轩辕的心揪了一下。他清楚记得,采这苍术时费了多大功夫——那片坡地在密林深处,石缝丛生,苍术的根茎扎得又深又牢,他和阿木轮换着用石铲刨,手掌磨出了水泡才挖回二十多根。若是就这么糟蹋了,实在可惜。
“那……还能补救吗?”他急问道,目光落在那些软塌塌的切片上,像看着一群生病的孩子。
岐伯走到药庐角落,指着一堆码得整整齐齐的干柴:“柴火还够吗?”
轩辕点头:“够的,上周刚劈了新柴,都是耐烧的硬木。”
“那就好办。”岐伯转身从灶房里拎出一口陶釜,釜底还带着烧过的黑痕,“把这些苍术片收起来,用炭火烘干。记住,火不能太旺,要慢慢烘,让潮气顺着热气散出去,不能急。”
轩辕眼睛一亮:“用火烘?和太阳晒的效果一样吗?”
“道理相通,都是去湿存燥,但火候得拿捏好。”岐伯蹲下身,开始往灶膛里添柴,“太阳晒是借天力,温和持久;炭火烘是借人力,来得快,但容易过燥。你想想,苍术的辛香是它的‘魂’,这魂怕湿也怕烈,太猛的火会把油气直接烤焦,那时候就不是药效弱了,是直接成了废品。”
他一边说,一边引燃柴薪,橘红色的火苗舔舐着釜底,很快就有热气从釜口冒出来。岐伯让轩辕把苍术片均匀铺在陶釜底部,盖上盖子,只留一条细缝透气。“每隔一刻钟翻一次,让上下的片子受热均匀。”他叮嘱道,“你盯着火候,我去处理那堆紫苏。”
轩辕守在灶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灶膛里的火苗。他学着岐伯的样子,只添细小的柴枝,让火势保持在不疾不徐的状态,既能持续供热,又不会窜起高高的火苗。釜盖的缝隙里,不断有白色的水汽钻出来,带着苍术淡淡的辛香,混杂着烟火气,倒有种特别的暖意。
一刻钟很快到了,他小心翼翼地揭开釜盖,一股带着湿气的热气扑面而来。底层的苍术片边缘已经有些发脆,他用竹铲轻轻翻动,把上层的挪到底部,又将边角的换到中间,动作轻柔得像在摆弄易碎的贝壳。
“师父,这炭火烘出来的,和太阳晒的真能一样?”他趁着翻片的空档问道,心里还是有些打鼓。毕竟药材讲究“法于自然”,用火烤总觉得少了点天然的气息。
岐伯正在处理紫苏,他把叶片摘下,梗子捆成小把,闻言回头笑道:“天地万物,本就相辅相成。太阳是天的火,炭火是地的火,只要能去湿存性,何必拘泥于形式?你想想,若遇到连月阴雨,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药材烂掉吧?法子是人想出来的,关键是得懂药材的性子。”
轩辕若有所思。他想起上次跟随岐伯去北山采药,遇到山洪阻断归途,采回的独活没地方晾晒,岐伯就用山洞里的干松针铺在石台上,借着洞外透进的微弱天光和山洞的干燥气流,硬是把药材阴干了,药效也没受影响。当时他只觉得是权宜之计,此刻才明白,所谓“道”,从来不是一成不变的死规矩,而是顺着药材的本性灵活应变。
又翻了两次,釜里的水汽渐渐少了,苍术的辛香却越来越浓。轩辕揭开釜盖,只见原本软塌的切片变得干燥挺括,边缘的褐气褪去不少,断面重新透出黄白色,凑近闻时,那股熟悉的辛辣感又回来了,虽然比天然晒干的稍淡些,但已经足够浓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