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让他胃部一阵绞痛。他清楚地知道,自己选择公开处刑达尔罕,不是仅仅为了什么\"震慑其他部落\",而是为了让乾隆看到他的\"忠心\"和\"能力\"——只有用最残忍的方式完成任务,才能换来皇帝的青睐,才能在这吃人的官场中爬得更高。
\"封王拜相...位极人臣...\"莫罗用袖子狠狠擦去脸上的泪水,\"只有这样,才能保护身边的人...\"
窗外,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像是无数冤魂的低语。莫罗突然想起琪琪格——那个在承德避暑山庄,用三道难题考校他的蒙古格格。当她听到正确答案时,那双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的惊喜与钦佩。
而现在,他正亲手将她父亲送上断头台。
\"我没有错...\"莫罗蜷缩起身子,像胎儿在母体中那样紧紧抱住自己,\"皇命难违...我没有选择...\"
楼下的房间里,达尔罕被随意丢在角落。
驿站二楼的油灯早已熄灭,唯有月光透过窗棂,在巴特鲁几人的房中投下斑驳的影子。达尔罕被随意丢弃在墙角,粗重的麻绳深深勒进他手腕,灰白的发辫散乱地铺在脏污的地板上。这位曾经叱咤草原的贝子,此刻胸膛微弱起伏,嘴角凝结的血痂在月光下泛着黑紫色,这一切都在说明达尔罕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哈林往火盆里添了块炭,火星噼啪炸响。\"莫大人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化作一声叹息。
巴特鲁坐在木凳上,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刀柄。火光映照下,他的眉头紧锁,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你们注意到没有,\"色勒突然又打破沉默,声音压得极低,\"莫大人说'游街示众'时,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他摇了摇头,\"去年在金川,那一路上他可都是亲力亲为从不让人伺候...\"
\"够了!\"哈林猛地拍了下膝盖,\"那个爱兵如子的莫大人去哪了?现在为了立功,连自己准岳父都能下手...\"
聂尔兑默默擦拭着佩刀,刀刃反射的火光在他阴沉的脸上跳动:\"唉,手段太毒辣了。\"
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只有达尔罕微弱的呼吸声和火盆中炭块爆裂的噼啪声交织在一起。
巴特鲁突然站起身,凳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他环视三人,声音低沉而坚决:\"此番我们来到满洲里,来之前皇上的旨意听莫罗的命令除掉达尔罕。既然已经完成了任务,就不要再多议论,我想莫大人有他自己的考虑。\"
色勒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巴特鲁却抬手制止:\"别忘了,我们几个能从蓝领侍卫擢升为三等侍卫,都是托莫罗的福。\"他的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若不是他在金川指挥得当,我们还有命活到今天?你们忘了那几个永远就在金川的兄弟?\"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众人头上。哈林低下头,盯着自己布满老茧的双手;聂尔兑收刀入鞘,发出一声轻响;色勒最终也只是叹了口气,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