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渡口,河风裹挟着水汽扑面而来,白敬显的袖袍下摆被吹得猎猎作响。他站在岸边,目光死死盯着那艘缓缓靠岸的官船,指节捏得发白。
\"老爷,那应该就是赵佥事的船。\"身旁的家丁低声提醒。
白敬显眯起眼睛,赵佥事——浙江按察使司的佥事,正五品的官阶,比自己高了一级。他曾在衙门述职时远远见过几面,但对方显然不会记得自己这个小小的通判。
船板搭上岸边,赵佥事带着几名衙役走下船来。白敬显深吸一口气,快步上前,拱手行礼,脸上堆起恭敬的笑容:\"下官宁波府通判白敬显,见过赵大人。\"
赵佥事脚步一顿,略带疑惑地打量了他一眼:\"白通判?\"
白敬显心中一沉——果然,对方根本不记得自己。他强压着屈辱感,声音愈发恭敬:\"正是下官。昨日听闻大人途经宁波,救下一名女子,那正是小女初雪。她年纪小不懂事,私自离家,下官特来寻她回去。\"
赵佥事眉头微皱,故作思索状:\"哦?昨日确实有位姑娘求助,说有人强逼她成婚。本官见她可怜,便顺路送了一程。\"他顿了顿,似笑非笑,\"怎么,那竟是白大人的千金?\"
白敬显脸上火辣辣的,仿佛被人当众扇了一耳光。他咬牙道:\"赵大人明鉴,小女与彭家已有婚约,她一时任性逃家,\"既然小女坐了赵大人的船,能否让下官上船接女儿回家。
一旁的衙役嗤笑一声:\"白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要搜船?赵大人的船也是你能随便搜的?\"
白敬显脸色瞬间铁青。他好歹是六品通判,竟被一个没有品级的衙役当众羞辱!但此刻他只能忍,硬生生挤出一丝笑,拱手对着赵佥事说道:\"下官不敢。只是小女年幼,下官实在忧心……\"
赵佥事摆摆手,突然侧身让开一条路:\"既然白大人不放心,那就请上船一观。\"
白敬显一怔,随即大喜,连忙带着家丁登船搜查。可船舱里空空如也,连初雪的一根发丝都没找到。
\"这……\"白敬显站在甲板上,河风刮得他帽上的翎羽乱颤。
赵佥事负手而立,淡淡道:\"白大人可找到了?\"
白敬显胸口剧烈起伏,最终深深一揖:\"小女不在船上,下官……打扰了。\"
下船时,他听见身后衙役的窃笑:\"一个六品官,也配来搜赵大人的船?\"
白敬显的脚步猛地一顿。锦袍下的拳头攥得死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一刻,他不仅恨初雪的叛逆,更恨自己的无能——若他官职高于赵佥事,何至于被一个衙役耻笑?
\"老爷,咱们现在……\"家丁战战兢兢地问。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家丁脸上。白敬显面目狰狞:\"回城中!立刻去巡抚衙门递帖子!\"
他最后看了一眼停在岸边的官船,以及离去的赵佥事等人,眼中翻涌着滔天的恨意。初雪的逃离,彻底撕碎了他最后一丝体面。如今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一条路——不择手段地往上爬,哪怕要踩着所有人的尸骨!
(船上的初雪忽然打了个寒颤。她不知道,父亲此刻的怨毒,远比追兵更可怕......)
初雪的船只缓缓驶入小河道,远离了杭州府的喧嚣。她望着两岸的青山,心中默默祈祷:\"莫罗,你一定要等我。\"
而白敬显则站在杭州城的街道上,抬头望向巡抚衙门的牌匾,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初雪,既然你选择了这条路,就别怪为父无情了。\"
父女二人,终是走向了截然不同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