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余晖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的双腿早已血肉模糊,脚底的伤口渗着血,每挪动一步都留下一片血渍,可她依旧没有停下。远远望去,那道单薄的身影跪在路上,像一株在狂风中顽强生长的野草,用最虔诚的姿态,祈求着爱人的生机。南宫月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的模样,忍不住红了眼眶,却没有上前搀扶——她知道,这是柳时禾为江淼求得的希望,是她不肯放弃的执念。
终于,在天色彻底暗下来之前,柳时禾爬到了观音庙的山门前。她抬起头,望着庙门上方“观音庙”三个烫金大字,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庙内磕了三个头,额头磕在门槛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趴在地上,视线渐渐模糊,却还在喃喃自语:“菩萨……求您……保佑江淼……”
庙门内的木鱼声忽被一阵微弱的叩门声打断,守庙的小沙弥放下念珠,推门时却惊得倒吸一口凉气——暮色里,柳时禾赤着双膝趴在门槛上,裙摆被血渍浸成深褐,小腿上的伤口还在渗着血珠,额间沾着尘土与血痕,唯有一双眼睛,亮得让人心颤。
“女施主!”小沙弥连忙上前,却不敢贸然搀扶,只能轻声唤来住持。老住持拄着木杖赶来,见她这副模样,浑浊的眼底泛起怜惜,抬手道:“施主心诚,快随老衲进来。”两名沙弥取来干净的布条与金疮药,小心翼翼地托起柳时禾的双腿,她却在触及伤口的瞬间绷紧了身子,指尖死死攥着衣摆,额角渗出冷汗,却没哼一声——比起江淼躺在医馆里的模样,这点疼算不得什么。
“住持,”包扎伤口时,柳时禾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求您……陪我一起求求菩萨,求祂保佑江淼醒过来。”老住持看着她眼底的红血丝,轻轻点头,带着她走向大殿。烛火摇曳中,柳时禾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掌心因用力而泛白。她没有再哭,只是一字一句地诉说,从她与江淼初遇的,到他为她煮的第一碗姜汤,再到两人约定要一起经营武馆、看遍山河的诺言,每说一句,就对着佛像磕一个头,额间的血痕在蒲团上印下淡淡的红印。老住持在旁敲着木鱼,诵经声低沉而悠长,殿内的烛火明明灭灭,映着她单薄却倔强的背影。
祈福完毕,南宫月早已提着食盒在偏殿等候,见柳时禾被沙弥扶出来,连忙迎上去:“柳姐姐,你看看你,腿都伤成这样了!”她蹲下身,看着布条下隐隐透出的血渍,眼圈瞬间红了,“你要是垮了,江大哥醒过来看到,该多心疼啊?你不能这么不爱惜自己!”
柳时禾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指尖轻轻碰了碰,才感觉到一阵麻木的疼。她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没力气:“月妹妹,我没事。他要是醒不过来,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南宫月还想劝,却被她眼底的决绝堵住了话头,只能默默找来一顶小轿,嘱咐轿夫慢些走,一路将柳时禾送回医馆。
医馆的房间里,药味终年不散。柳时禾坐在床边的矮凳上,握住江淼冰凉的手。他的手还是那样宽,指节分明,只是此刻毫无力气,连轻微的颤动都没有。她将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试图用体温暖热他,轻声絮叨着日常:“今天医馆的药童说,后院的牵牛花开花了,紫色的,特别好看,等你醒了,我摘给你看好不好?”“武馆的弟子托人带了消息,说他们把你教的招式都练熟了,就等你回去检查呢。”“还有啊,你之前说想吃城南张记的糖糕,我让月妹妹买了,放在灶上温着,等你醒了就能吃……”
这一守,就是三天。
第一天清晨,她看着窗外的天一点点亮起来,指尖始终没离开江淼的脉搏,生怕那微弱的跳动突然消失。正午时,老大夫来换药,解开江淼腹部的纱布,伤口依旧红肿,他摇着头叹气,她却依旧固执地把药碗里的参汤一勺勺喂到江淼嘴边,哪怕大多都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第二天夜里,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地打在窗棂上。江淼忽然轻轻哼了一声,柳时禾猛地抬头,心脏狂跳起来,以为他要醒了,可等了许久,他只是皱了皱眉,又恢复了平静。她坐在床边,听着雨声,摸着他依旧冰凉的脸颊,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下来,滴在他的手背上,却没能唤醒他。
第三天傍晚,约定的期限到了。老大夫再次号脉,指尖停留许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柳姑娘,准备后事吧。”柳时禾却猛地站起来,抓住老大夫的衣袖,声音带着颤抖却异常坚定:“不可能!他答应过我的,他会醒过来的!您再试试,再用点药,求您了!”老大夫看着她近乎崩溃的模样,只能叹了口气,转身离开,留下她一个人守着床上毫无动静的江淼。
暮色渐浓,房间里的光线越来越暗。柳时禾趴在床边,将脸埋在江淼的手背上,声音轻得像一阵风:“江淼,你醒醒啊……我还在等你呢,你不能说话不算话……”窗外的雨还在下,房间里静得只剩下她压抑的呜咽声,和药炉里偶尔传来的“咕嘟”声,衬得这等待,愈发漫长而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