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预言成真!(2 / 2)

【因:不丢脸(大),立‘不追帚’(小),杀真锋(中)】

【天道排斥:降】

【窗口:主帐】

“预言成真。”乐进把旗从风口拔出来,肩背的筋松了一线,笑得像打完一场硬仗的石头,“奉孝,服了。”

夏侯惇把刀甩一甩,刀上血水被甩成一朵细花。他单目斜斜看郭嘉,冷哼一声,却不再说“花哨”。

李典擦刀,眼里依旧不显情绪,只把刀放回原处。他这种人喜怒都落到刀上,刀安,他心就安。

曹洪数袋子,数完,还给了郭嘉一个不易看出的点头。那是他最重的礼数。

“诸位——”典签到场,抬声,“入帐复令。”

众将随声入内。屏风后的狼毫未起,砚里墨却已经湿。

屏上那枝墨竹今日更黑,像是夜里喝过一场雨。帐中火盆低,松脂烧得很匀。

郭嘉刚要拱手,夏侯惇忽然先一步跨出,抱拳沉声:“主公,粮道之战,依奉孝所设,克敌不乱,押运无失。惇愿请功,功归军,功亦记其人。”

这一拜,像一柄刀背朝里敲在案上,把诸将心里残余的嘲笑敲散了。曹仁也抱拳:“主公,卑职证。”

“坐。”屏后那人终于出声。嗓音依旧略哑,却比昨夜更稳。他不急着说“功”,也不急着说“赏”。“先说错。”

帐中一静。诸将习惯了先听“错”。错不说清,功都不稳。

“押运西侧第三车,绳未复捻,险。”那人道。

曹洪先抱拳:“主公,错在我。我回去杖自己五。”

“杖三。”屏后那人淡淡,“李典。”

“在。”李典应。

“东三砖下瓮声回迟半息。”

“是。”李典认,“明日换瓮再埋。”

“惇。”

“在。”

“你的一息止,止得好。可你的第二刀早了半寸。”

夏侯惇沉默一瞬,抱拳:“受罚。”

“罚不罚,明日看。把这半寸留着砍别人的脖子。”那人一句话,把罚化成了一点紧。他把诸将的心一一拨到合适的位置,最后才道,“功。”

“曹子孝护押运,记小功。乐文学旗定心,记小功。李典割筋,记小功。夏侯惇斩首,记中功。曹洪护袋无失,记小功。——奉孝。”

郭嘉抱拳,不敢抬头。

“预言成真。”那人轻轻地说了一句,像把两块看不见的玉在掌心里碰了一下,“你的‘不丢脸’,今日没让营丢脸。你要‘门’,我已为你开一线。你要再开,就给我再‘不丢脸’一次。”

“谨守不丢脸。”郭嘉应。他知道,今日的“开门”只是让风进来了一指。要让门整个掀起来,还得拿命去撬。观星策在心里点亮一行新字:

【名:奉孝(立)】

【位:军中客策(临时)】

【注:可直接听令三事;越权一事需报】

“第二件。”屏后那人提笔,在案上写下两个字,典签接过,“‘借口’。”

“借口?”乐进迷惑。

“借的是‘贼口’。”那人淡淡,“今日外贼与内贼合谋而败,外贼必恨。恨会找‘口’。我们给他一个‘口’。”

郭嘉的眼在这一刻亮了一下。他明白主公要做什么。

要把泥捏成泥人,放在对手的口边,让他咬一口。咬了,就露齿。露齿,就断齿。他在心里顺势往下推:“请主公封‘壬斗’两日,开‘辛斗’半日。放出一条假账,差三十袋。三十袋以‘失措’名补在西道。西道昨夜火大,贼会以为我们心乱。乱处最好下嘴。”

“准。”屏后那人一点头,“但人要谁去放?”

“闭嘴者。”郭嘉不假思索,“闭嘴者看不乱。乱出点,闭嘴者先挑出来,放到门边站一站。”

“阿照。”那人忽然开口。

阿照从侧门入,无声行礼。

“你去。”那人道,“你在营里话不多,手稳。站在门边,拿一把熄了火的火钳,听脚步。快的不要拦,慢的让进。慢的耳朵轻,看得多听得多,手最脏。”

“谨遵。”阿照答。她的眼平直,不躲。她拿火钳的姿势干净,像拿一把刀。

“第三件。”那人把狼毫放回砚边,指尖敲了敲竹节状的纸镇,“旗换新,鼓回正,酒仍停半日。三口不动。”

“诺。”

诸将各领其事。帐中人散去大半,火光压低。屏后又咳了一声,却比昨夜轻。

郭嘉告退。走到帘前,他忽然停了一瞬,抱拳低声:“主公,今日若非诸将守己,奉孝之策不过纸。奉孝有一请——不别记名,只求记法。”

帘后人似笑非笑:“你这人,做事像偷,分账像官。——记法。”

“谢。”郭嘉退。

出了帐,他扶了一把门柱,站定片刻。

阿照从侧来,手里除了火钳,又多一个小小的皮囊。她把皮囊塞到他掌里:“薄荷不够,你再含一分。午后风会热。”

“你怎么知道?”他问。

“我问了火。”她说,“它刚才说它要跳得高一点。”

郭嘉笑,笑里带了疲惫:“好。”

午后,天色就像阿照说的那样,热了一指。

风在旗边刮得更直,灰在地皮上铺得更厚。封“壬斗”,开“辛斗”,假账像一尾在水下游的鱼,轻轻拨了两下尾。门前站着的闭嘴者一个也没说话。他们眼珠在帘后来回扫,却不出声。

阿照拎着火钳,站得像一根竖在门旁的竹。她听脚步。快的,她用火钳歪一歪,放过去。慢的,她用火钳轻轻点地一下,慢者就会自己停下,往里探半步。探进来的不多,一个就够。

果然,酉初时,门影下出现了一个细碎的影。他肩略斜,脚步在踩门槛时发出轻微的“丝”声。

阿照不看他。她把火钳往地上一放,挡住半寸。那人如无其事,轻轻把火钳移开,又再移回原处,手上力极均匀。阿照心里“咯噔”一声——账房手。

“慢。”她淡淡吐出一字。

那人停了一瞬,笑:“姑娘眼低。借路。”

“借去。”她把火钳提起半寸。他入门,半寸里露出一个袖口的牙。牙很新。

假账一撒,口来了。口要咬。咬了就露齿。露齿就断。断齿的事,不用今日做。今日做的是让对方以为他咬着的不是泥,是肉。

【寿命:06:22:41】

【因:借口(微),营心稳(中)】

【窗口:夜半前后】

夜半之前,营里没有再起大动。押运按点交接,三口封得紧。鼓声稳。旗不卷。酒不流。诸将各行其职,面上不带喜。嘴角都收着。这是军的脸。

**巳时预言,巳时兑现。**过了未时,诸将心里的弦没有松。他们一夜前刚被镜照过,今日又在尘里把镜上的灰擦掉了一层。镜还是镜。脸是脸。镜不白立。脸不丢。

三更过后,风忽然压低。回音瓮“嗡”的一声,比午时更闷。

刘绪竖起指:“东三。”他带人潜到墙根,果然捉到一个贴墙摸索的小贼。小贼手上带盐霜,袖口有火绒。身份不必问。他们又想“补差”。

李典不动声色,一刀隔喉。血在夜里被风带走,连腥都没留下。

天将明,鼓复正。旗上的缝线在晨光里发出细细的光。押运车轮在虚枕上过最后一截泥,留下浅浅的车辙。那是脸在地上走过留下的线,能看见,不粗,不乱。

“胜。”曹仁吐出一口气。他看着郭嘉,目光不再防,只剩认。他这个人天生不多话,认了就认,不认就不认。他点头。

“预言成真。”夏侯惇收刀入鞘,刀在鞘里发出一声像叹息的轻响。他单目一眯,嘴角也跟着压了一线,“奉孝,日后我要看你怎么‘不丢脸’到最后。”

“活着,就‘不丢脸’。”郭嘉说。话出口,他自己也听见了胸腔里那点隐隐的笑。不是得意,是放下了一半的紧。

阿照在他身后“嗯”了一声。她抱着空盆,盆里没有血水。她今天的手没有抖。她把火钳靠在门边,钳嘴闭合得很紧,像咬住了一个看不见的字。

【寿命:06:33:07】

【天道排斥:降(小)】

【名:奉孝(固);位:军中客策(临时)】

【注:门再开一指】

晨光终于攀上旗角。旗面“啪”的一声,像给这三日画了一个不花哨的句号。句号不大,却能让一段话站稳。

郭嘉抬头,看着那一线暖。他没有喜形于色。他把那一点暖按回心里,像把一块炭按进炉底。炭要慢慢烧,火才长久。他向内帐方向拱手,心里只留一句话——

——今日不丢脸,明日再不丢脸。

门后,是更深的风。风里有更大的刀,更急的火,更厚的泥。

他把脚抬起,踩在昨夜埋过瓮的那块砖上,砖仍矮半指。他记住了这半指。

人活着,就是记住这许多半指,然后在该抬刀的时候抬,在该止一息的时候止。

预言成真,不是神,亦不是怪。是“看见”,是“做到”。

看见半寸,做到半寸。半寸半寸,把命换成路。路走到哪一步,得看风,也得看人。风今天顺了一线,人也顺了一线。

门开了一指,再开,就看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