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浸了墨的纱，慢悠悠地笼住整片柳树林。柳枝垂在水面上，被晚风吹得轻轻摇晃，倒影在水里碎成一片晃荡的绿，偶尔有萤火虫提着小灯笼从叶缝里钻出来，忽明忽暗地掠过水面，惊起几尾小鱼，“泼刺”一声跃出水面，又“咚”地落回水里，溅起的水珠在月光下闪了闪。
篝火在柳树林边噼啪作响，火星子乘着风往柳梢上蹿，把众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印在湿漉漉的泥地上，随着火光晃悠。苏瑶蹲下身，裙摆扫过沾着露水的青草，带起一串细碎的水珠。她把最后一根枯枝扔进火里，火星子猛地蹿起半尺高，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脖子，眼里映着跳动的火光，像落了两颗小火星。
林羽见状，伸手从旁边捡了块稍大的木头递过去，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手背，凉丝丝的，像触到了晨露，两人都顿了一下，他迅速缩回手，喉结动了动才开口：“小心烫。”
苏瑶接过木头，往火里送时，手腕被火烤得发烫，她咬着唇往后撤了撤，却还是坚持把木头塞进火堆深处。火星子溅在她脚边的水洼里，“滋啦”一声灭了，漾开一圈圈涟漪。“咸淡刚好？”林羽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他正半蹲在火堆另一侧，手里转着根细树枝，目光落在她沾了点炭灰的手上——那是刚才捡木头时蹭到的，在火光下泛着点黑。
苏瑶咬了口野鸭蛋，蛋黄的绵密混着草木的烟火气在舌尖散开，她点头时，鬓角的碎发被火光驱散的夜风吹得轻颤，抬手捋了捋头发，指尖蹭到片柳叶，带着湿乎乎的露水，凉得她缩了缩手指。“比镇上卤味铺的还香。”
李壮举着根烤得半焦的玉米棒，蹲在柳树根上使劲啃着，玉米粒粘在嘴角也不顾，含混不清地嚷嚷：“清雪姐的草药茶才绝！”他猛地站起身，裤脚带起的泥水溅在草叶上，“再来点！”
沈清雪正坐在折叠小凳上，身后的柳枝垂下来，扫着她的肩头。她笑着端起陶罐，手腕微倾往李壮的粗瓷碗里续茶，动作轻柔，茶水在碗沿画出浅浅的弧线，带着柳叶的清香：“慢点喝，刚熬好的，烫。”她抬眼时，瞥见苏瑶发间的柳叶，伸手替她摘下，指尖轻轻拂过她的发丝，沾了点露水，凉丝丝的。
林羽忽然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裤脚扫过草叶，带起一阵细碎的“沙沙”声。他往东南方向指了指，那边的芦苇荡在月光下泛着银白的光：“明天往东南走，那边的山涧据说有野草莓。”他回头看向苏瑶，脚边踢到块小石子，石子滚到她脚边，“阿瑶不是爱吃酸的？”
苏瑶摸着发间残留的柳叶清香，手指卷着发梢笑：“你怎么知道我爱吃酸的？”
“上次你在镇上买梅子干，站在摊子前挑了半天，”林羽弯腰捡起那枚小石子，在掌心转了转，指腹摩挲着石子边缘，“眼睛亮得像沾了露水的星星，能忘？”他说着，把石子往苏瑶面前一递，“拿着，明天路上说不定能用来标记路。”
李壮啃玉米的动作一顿，猛地咳嗽起来，手忙脚乱地拍着胸口，被沈清雪递来的茶水呛了两口才顺过气，指着两人笑：“酸死了！林羽哥你这记性，咋不记记我爱吃甜的？”
沈清雪笑着捡起片柳叶丢过去，柳叶划过一道弧线，正好打在李壮额头上，又飘落在他胸口。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柳枝在她身后轻轻晃动，带起一串露水：“我去看看帐篷搭得牢不牢，你们聊。”说着，脚步轻快地走向不远处的帐篷，柳树枝在她身后轻轻晃动，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长，与帐篷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夜色渐深，柳丝在风里轻轻扫过帐篷顶，像谁的指尖在轻叩。水边的蛙鸣渐渐密了，和着虫吟，在篝火边织成一张软乎乎的网。苏瑶抱着膝盖坐在火堆边，时不时伸手拨弄下火星，火星子落在水面上，“滋啦”一声灭了，漾开的涟漪里，能看见月亮碎成了好多片。林羽往火里添了块粗木，火星子溅起来时，他下意识地往苏瑶那边挡了挡，两人的影子在柳树干上贴在一起，被风晃得轻轻摇晃。
李壮的玉米棒早啃完了，正蹲在远处用树枝在地上画着明天的路线，树枝划过湿泥，留下深深的痕迹，嘴里还念念有词。沈清雪靠在柳树干上，手里捻着片柳叶，目光在每个人身上转了圈，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晚风拂过，带起她发间的柳叶香，混着篝火的烟火气，在空气里慢慢散开。
“明年还来这儿露营吧？”苏瑶忽然抬头，火光映得她脸颊发红，声音被蛙鸣衬得格外轻。
林羽往火里添柴的手一顿，随即点头，手里的木头往火堆里送得更稳了些：“好啊，带个大点的帐篷，再给你烤二十个野鸭蛋。”
李壮“呕”地一声，夸张地往后倒在草地上，手还不忘指着两人：“我举报！有人公费谈恋爱！”
沈清雪笑着捡起片柳叶丢过去，正好落在他肚子上，柳叶上的露水顺着他的衣襟往下淌，引得他嗷嗷直叫。她转身时，柳枝在肩头簌簌作响，月光透过叶缝落在她身上，像撒了把碎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