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芸掰开他的手指,看见他掌心有块模糊的疤痕,形状像片桑叶——那是去年合作社组织采桑时,他为了救个落水的小绣娘,被树枝划伤的。她心里的坚冰突然裂了道缝,转身对王桂香说:“我去问问医生具体情况,你守着他。”走到病房门口时,她听见身后传来压抑的哭声,夹杂着王桂香的低语:“造孽啊……都是我的造孽……”
医生办公室的白大褂挂在衣架上,带着消毒水的味道。主治医生推了推眼镜,把一张ct片放在灯箱上:“病人是应激性精神衰竭,加上长期营养不良,器官功能都在衰退。我们试过各种办法,只能维持,要想好转,得有强烈的求生欲或者……特殊的调理手段。”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姜芸一眼,“之前他清醒时,总说有种‘泉水’能让他有力气绣活,你们家属知道吗?”
姜芸的心沉了下去,走出医生办公室时,撞见了匆匆赶来的林晓。小姑娘手里攥着个文件夹,脸色苍白:“姜姐,出事了!我们核对‘非遗扶贫成果展’的展品时,发现少了两件样品,查了监控,是去年年底张强借走的,一直没还。更严重的是,那两件样品的背面,绣着客户名单和……”她压低声音,“和你画的灵泉空间入口草图很像,只是位置标得模糊。”
阳光从走廊的窗户照进来,在地面投下长长的光斑,姜芸却觉得浑身发冷。她想起张强掌心的疤痕,想起他昏迷时说的“地图没给”,还有王桂香刚才闪烁的眼神——事情根本不是“偷卖绣品”那么简单,张强是被山崎的人胁迫,不仅偷了样品,还差点泄露灵泉的秘密。
回到合作社时,张师傅正坐在堂屋等她,桌上放着本线装的《灵泉记》,纸页已经泛黄。“你去医院后,我翻了老辈留下的笔记。”张师傅翻开书,指着一行朱砂字,“‘灵泉者,匠心所凝,善用则兴,滥用则竭,救恶者,必反噬’。”他抬头看着姜芸,眼神凝重,“张强偷喝灵泉是错,被胁迫也是真,但他毕竟差点泄露空间秘密,这是大忌。”
姜芸走到窗边,看着院子里的桑树苗——那是去年张强和小绣娘们一起种的,如今已经长到半人高。她想起巴黎卢浮宫露台上,小满问她“能把真品找回来吗”,她回答“苏绣的根在中国”。可现在,要救的不是绣品,是个曾经伤害过她,却又藏着一丝善意的人。
当晚,姜芸悄悄进入了灵泉空间。月光透过空间里的梧桐枝,洒在灵泉池上,水面漂浮着细碎的红纹,像凝固的血。她刚走近池边,那本民国绣娘日记就自动翻开,新的字迹用朱砂写着:“救恶者,泉反噬,宿主折寿;渡善者,泉渐盈,匠心续。”
池边的金针已经生了点锈,针尖对着水面,映出她鬓角的白发——那是上次修复荷花绣屏时,灵泉水量骤减留下的痕迹。她蹲下身,指尖轻触水面,红纹立刻缠上她的手指,带来一阵刺痛。空间角落的木盒突然发出轻响,上次从火场带出来的“苏绣传承印”,在盒盖上隐隐发光。
她退出空间时,听见院门外有轻微的响动。透过门镜望去,看见个穿黑色夹克的男人站在路灯下,衣领立着遮住半张脸,手腕上有个樱花纹身——是山崎在日本的同伙,早上在医院附近也见过。男人看了合作社的大门一眼,转身钻进了一辆黑色轿车,车牌号被泥挡住了后两位。
姜芸立刻给合作社的保安队长打电话,让他加强巡逻,挂了电话后,手机收到一条陌生短信,只有一句话:“救张强,守秘密;不救,山崎的人会替你‘宣传’合作社的‘化学固色黑幕’。”发件人号码是临时的,查不到来源。
她走到堂屋,重新翻开那本《灵泉记》,张师傅刚才指的那行字旁边,有行小字批注:“何为恶?何为善?心之所向,即匠心所向。”窗外的桑林被风吹得轻响,姜芸想起母亲嫁衣上的缠枝莲,想起张强掌心的桑叶疤痕,想起合作社绣娘们的笑脸。
凌晨时分,姜芸提着个保温桶走出合作社。桶里装着半桶灵泉水,是她从空间里取的,水面没有红纹——她刚才在空间里,用金针绣了朵小小的缠枝莲,放在泉水中,红纹竟淡了些。她不知道救张强会不会遭到反噬,但她清楚,苏绣的传承不仅是手艺,更是人心。
医院的走廊静悄悄的,只有护士站的灯亮着。姜芸走到病房门口,听见里面传来王桂香的声音,像是在打电话:“……我知道错了,当年不该逼姜芸,不该想卖她娘的嫁衣……强强要是能好,我一定跟她道歉……”姜芸推开门的瞬间,王桂香慌忙挂了电话,手足无措地站在床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姜芸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倒出一杯灵泉水,水温正好。她扶起张强,用勺子喂他喝了两口,看着水顺着他的嘴角流进喉咙。就在这时,她口袋里的传承印突然发烫,空间里的日记再次自动翻开,新的朱砂字慢慢浮现:“一念之善,泉脉初动;暗敌未除,需防反噬。”
张强的喉咙动了动,突然咳嗽了两声,眼睛睁开了条缝,看着姜芸手里的保温桶,喃喃道:“是……是灵泉的味道……”姜芸的心跳加速,刚要说话,就看见王桂香的目光落在保温桶上,眼神复杂,有感激,有愧疚,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担忧。窗外的天色泛起鱼肚白,姜芸知道,救张强的决定,只是这场新危机的开始——山崎的同伙还在暗处,而灵泉的反噬,或许已经在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