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舰在水母星云的光晕里缓缓巡航，苏约将那支银质发针别回发髻，星蓝石随着她的动作折射出细碎的光。林骁正调试通讯器，试图捕捉星云磁场里可能残留的声波信号，突然控制台弹出一条来自星际联盟的加密讯息——是关于“猎隼号”的最终处理通知。
“联盟要拆解老星舰了。”林骁的指尖悬在“确认接收”按钮上，怀表的滴答声在寂静的驾驶舱里格外清晰，“说是占用维修区资源，下月初执行。”
苏约看向舷窗外浮游的星水母，它们的荧光正随着星风起伏，像无数盏摇曳的灯笼。“拆解前，再回去待一晚吧。”她轻声说，“把念苏藏在通风管里的漫画册找出来，还有她粘在引擎盖内侧的星星贴纸——上次没来得及细看。”
林骁按下“暂缓处理”的申请键，星舰掉转航向时，他忽然笑了：“还记得她十三岁那年，偷偷把引擎拆了个零件下来，说要改装成‘星际对讲机’吗？最后装回去多了三个螺丝，吓得躲在储藏舱哭，还是你帮她把螺丝藏进通风管的。”
“何止，”苏约挑眉，“你为了帮她圆谎，跟机械师说‘是我检修时不小心弄掉的’，结果被罚写了三千字的设备维护报告。”
两人相视而笑，笑声撞在舱壁上，惊起一群星水母，荧光在他们脸上流淌，像少年时无数个并肩值班的深夜——那时念苏刚学会走路，总在控制台底下爬来爬去，抓着林骁的靴带喊“爸爸，星星跑了”。
重返“猎隼号”时，暮色已漫过甲板。林骁打开应急灯，橙黄色的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了驾驶舱天花板上的星星贴纸——是念苏用荧光材料贴的，此刻在暗光里像真的星群般闪烁。苏约踩着座椅爬上去，指尖抚过最亮的那张贴纸，背面竟还粘着半片干花瓣：“是星蓝花的花瓣，她总爱往各种地方塞这个。”
林骁在通风管口摸索时，金属碰撞声突然从管道深处传来。他找来手电筒照进去，光柱里飘出几张卷成筒的漫画册，还有个锈迹斑斑的小铁盒。盒子打开的瞬间，三枚齿轮滚了出来——比怀表的零件大些，边缘刻着歪歪扭扭的“备用”二字。
“这是她当年拆引擎弄下来的零件。”林骁拿起一枚齿轮，齿牙上还留着少年人用力过猛的凿痕，“原来没扔，藏在这儿了。”
苏约正翻看漫画册，最后一页画着幅全家福：三个火柴人站在星舰前，最高的那个举着怀表，中间的扎着马尾，最矮的踮着脚够星星，旁边用红笔写着“猎隼号是第二个家”。她忽然想起念苏总说：“老星舰会呼吸的，引擎转起来的时候，像爷爷在打呼噜。”
深夜的引擎舱格外安静，只有管道的冷凝水滴落在金属板上的轻响。林骁蹲在引擎旁，用念苏留下的备用齿轮试着替换老化的零件，扳手转动时，齿轮咬合发出“咔嗒”一声轻响——竟严丝合缝。
“这丫头，”他低头笑了，指腹蹭过齿轮上的刻痕，“当年说要做机械师，不是吹牛。”
苏约靠在舱壁上，看着他的侧脸被引擎指示灯映出淡蓝色的光，突然想起二十年前的那个清晨，她就是在这片舱室里第一次见到林骁——他蹲在同样的位置检修引擎，额角渗着汗，怀表放在旁边的工具箱上，滴答声和此刻一模一样。那时谁能想到，这个沉默寡言的机械师会成为她的丈夫，会和她在星舰上养大一个爱拆零件的女儿。
“听。”苏约忽然按住他的手腕，怀表的滴答声与引擎的运转声渐渐重合，像两段不同的时光在这一刻拧成了一股绳，“它在回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