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云突然吹响海螺,尖利的声音穿云裂石,远处立刻响起回应的螺号。礁石后突然划出数叶扁舟,箭雨从舟上倾泻而出——箭镞竟是用鲨鱼齿打磨而成!
“渔帮的人!”袭击者惊呼撤退。李世民看见来援的舟子皆断发文身,船首挂着狰狞的雷公面具,显然是渤海一带传闻中的“海鬼军”。
混战中他背部中箭,踉跄倒地时,曹云扑过来替他挡下劈砍,鱼叉贯入袭击者胸膛。血从她肩头涌出,滴落在他苍白的脸上。
“为什么救朕?”他嘶声问。少女扯下染血的贝壳项链塞进他手里:“告诉你的人...沙岛的珍珠...有毒...”她的眼神突然涣散,露出颈侧诡异的青纹。
追兵突然发出惨叫,某种黑潮从海面漫上滩涂,所过之处活人皮肉溃烂,李世民被渔民拖着后撤时,最后看见的是中毒者抓挠着自己面孔疯狂奔逃——直坠入突然裂开的流沙坑。
渔民们的临时营地设在废弃的盐井里,曹云昏迷不醒,老渔医用烧红的刀剜出她肩头箭镞时,李世民看见金属上刻着的微细唐纹。
“是军弩箭。”他沉声道。
盐井里顿时死寂,所有渔民都停下动作看过来。井壁火把噼啪作响,映得众人面色阴晴不定。
有个独眼老人突然砸碎药碗:“果然是狗皇帝的人!”渔叉纷纷举起,幽暗井洞里闪烁无数仇恨的眼睛。李世民注意到他们虎口的老茧——那是长期操练制式兵器留下的痕迹。
帝王缓缓站起,他解开染血的内袍,露出满身征战留下的伤疤:“朕若欲害尔等,何必亲身犯险?”他举起那支毒箭,“此箭来自长安武库,编号丙戌柒佰贰拾壹。”
渔民们骚动起来。独眼老人冷笑:“三个月前唐军征船,也说要去打高句丽。结果呢?”他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的烙伤——“通蕃”二字扭曲如蜈蚣。
“全军覆没的罪责,倒叫我们渔民用命来扛!”
盐井里响起压抑的哭泣,众人诉说着唐军溃败后,渔民反被诬陷资敌的冤屈。李世民沉默听着,指节捏得发白。他想起兵部奏报里轻描淡写的“暂弃沙岛”,原来藏着这般血泪。
曹云在昏迷中呻吟。
老渔医突然惊呼:“箭毒里有相思子!”这种岭南毒物绝不可能出现在北方战场。更诡异的是,伤口处竟析出细小的珍珠状颗粒——正是曹云所说的“毒珍珠”。
李世民猛地想起武德九年,原太子建成最宠信的术士,正是擅长用相思子炼制蛊毒的那个峨眉道士...而珍珠溶毒之法,分明是后宫才有的阴私手段!
真相如闪电劈开迷雾,从反常潮汐到精准火攻,从海匪突袭到毒箭暗杀,根本是场针对皇帝的巨大阴谋。高句丽不过是被利用的刀,真正的执刃人还藏在长安。
他握住曹云冰冷的手。少女掌心的渔网茧摩挲着帝王指节,像某种无言的盟约。那些“毒珍珠”在火光下泛着诡艳的虹彩,仿佛在嘲笑帝王的失察。
“给朕三天。”他突然对渔民们宣告,“若不能平冤昭雪,朕自刎于此。”
盐井静得听见盐粒结晶声。独眼老人突然割破手掌,将血滴进陶碗:“以海神为誓!”
血碗传递间,李世民瞥见井壁刻着的怪异符号——与战前所见巫师铜镜上的纹饰一模一样。而符号旁浅浅刻着的,竟是将作监工匠的落款!
海浪声从井口传来,如同万千冤魂的呜咽。